原来琨王在此之前,已在岛上唯一淡水水源投入一种奇特蛊毒,岛上每一个人均已中蛊,在不知不觉中,体质已然发生了转变。
这个变化就是:每个人在自然死亡之后,不会真正的死去,而是转变成一种行尸走肉,头脑中只残留了低等动物一般极其原始的智商思维,可以潜走于水下,力大无穷,迅猛异常。它们被生前体内的蛊毒所控,只有一个存在目地:守住隐雾渊。既不准岛上的活人离开,也不准生人接近。
那些没有听信琨王之言迁入地宫的人,此时已然先行一步,变成了怪物。琨王事先在岛上备了一口大钟,它们平时栖息在礁岩间,一察觉异常,近处的便去敲响那口大钟,所有守护者闻声而动,大开杀戒。
唐果他们遇到的“守护者”,便是死去的岛上居民变成的僵尸一般的怪物。
对于这种“永生不死”,他们高兴不起来。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可怕的怪物,他们宁愿自生自灭。他们清楚的知道,琨王是真的疯了。
琨王冷笑道:“地宫是为你们而建,如今阳光对于你们来说,已成致命的凶器。”
这种蛊毒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他们在变成“守护者”之前,会畏惧阳光照射,否则便会皮肤溃烂。这就意味着他们有生之年只能生活在地底,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而死后呢……那就变成连鬼都不如的“守护者”了。
臣子们惊慌恐惧,纷纷跪下求琨王解蛊。
琨王仰天长笑,面容扭曲,目光疯狂可怖:“我知道你们都在盼着我死,盼着王族从此败落。今日便如你们所愿。你们却将获得永生。蛊毒会附着在你们的骨血里,世代相传。你们生生世世也摆脱不了这不死的魔咒,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永远得不到自由。”
念完了他恶毒的诅咒,琨王袖中突现利器,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暴君琨王,就这样以他的生命殉了他的王权,亦或是殉情。
他的自杀,意味着王族的最后一人从此消失。琨王虽然死了,王族血脉虽绝,但王族的阴影,将永世笼罩在岛屿之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修习解蛊术,没有人来替他们解蛊。局面变得恐慌而混乱。
当时琨王忠心耿耿的左护卫,具备临危不乱的头脑,他带头平息了民众的骚乱,暂时的安抚了民心,担当起了统治、管理这地下王国的重任,成为无冕之王。然而他们终是摆脱不了不死的噩梦,终日生活在要变成怪物的恐惧之中。
直到某一次岛屿照例浮出水面时,有一名少女居然不惧阳光,擅自爬到了地面上晒太阳,而且活着回来了!
左发现了这名少女,并通过对她身上所生红花的验证,确定了她是岛上王族仅剩的血脉。
这名少女是琨王流落民间的女儿。这个秘密琨王本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数年前曾有一个妃子诞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孩刚出生便夭折了。事实却是,那名妃子只因不希望女儿修习巫蛊术,而偷梁换柱的将女儿藏到了民间,隐瞒了她王族血统的真相。
王族的血脉找到了,这少女却是仍不能承担起解蛊的大任。因为历来王者的位子只能由男人来坐,那解蛊秘术,也只有王族男子才能开启修习。
但由于少女特殊的血统,之前琨王所施的蛊毒对她却是无效的。她可以见到阳光,那些“守护者”也嗅得出王族特有的气息,对她敬而远之。
于是她就成了唯一一个能够离开隐雾渊的人。只有找到王族的男性后裔回到隐雾岛,修习解蛊术,岛上所有人才有希望摆脱不死的噩梦。
她无可选择的担当起了这个重任,为了在外保护自己,左传授给她武功。为了获得足够长的寿命,她被迫修习了巫术。
左给她起名为“右”。她本是有名字的,左却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硬生生的给改了。
修习巫蛊术之后,右的一头乌发褪去了颜色,变成半透明的浅黄,瞳孔也隐隐的发红。这是巫蛊术修习者必然的特征。
左告诉她,翼因为没有修习巫术,寿命与常人无异。如果在翼的有生之年不能找到他,那就寻找他的后人,并设法将其带回。
一切准备就绪。趁某次岛屿浮出水面的日子,左亲自送右离开隐雾渊。右那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对于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了畏惧,恋恋不舍的站在洞穴的出口处,被左握住的手瑟瑟发抖,满眼的惊慌迷茫。
左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微笑道:“给你改名叫右,是要你记得左的托付。不管你在外寻找到何年何月,定要记得终要回来。”他的声音忽然暗哑下去,“只是你回来时,左,可能已不是左了……到那时,左能否解脱,全靠你了……”左嘴角的微笑莫名的凄凉。
右突然意识到左话中的意思:如果她这一去历时太久,待她回来时,左或者已变成可怖可悲的守护者。赤色瞳孔的墨眸满是惊恐。她与左相处这么多日子,亦师亦友,对左颇为依赖。想到左的寿命短于自己,她回来时很可能已是物是人非,心中非常惧怕。
趁左不备,她突然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左大惊扑上来替她止血,不防却吃了她一刀子——他的手腕也被她划开了!
左呆怔住了,却见她将两人流血的伤口合在一起,嘴中大声念出奇特的咒语。
右,在左的身上施展了她平生第一个巫术。叫做连命术。
右说:“你的生命将与我的息息相关。我存活一日,你便存活一日。”
说完,右自己挟了一叶小舟,慢慢的走出洞穴。她的步履动作那样的迟缓。
连命术其实是一种代价沉重的巫术,也是王族的巫蛊术中少有的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术法。施术者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受术者,受术者的生命得到与施术者的维系,一同存活,一同老去。施术者却因此元气大损,具体的症状就是她的反应会变得很慢,只有在紧急的时候,用意念调集神气,才会恢复正常的运动能力。
这也是右为什么日常性格极慢,打起架来却迅如闪电的缘故。
而左也得到了跟王族一般的长寿,身边的人相继老死、变成守护者,他却一直活了下来,到现在算来已有三百岁了。而他的生命其实是依附于右的存在,他本人活着,就表明右还活在世上。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笃定的说右没有死。
……
讲到这里,左停止了讲述,手心里捧了一杯热茶,杯上浮起的雾霭迷蒙了他的脸色,原本冷硬的线条变得分外柔和,眸色如梦境一般安静。
良久,唐果叹一声:“是这样啊……怪不得猫咪的功夫那样强,原来是练了好几百年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肯上岛呢?”
左手心里“卡啦”一声脆响,茶杯硬生生的被捏碎了。眼睛里是抑不住的深刻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回来?我已等了她……足足三百年……”
他闭了一会眼睛,眉端微微的颤抖。再睁开时,激荡的情绪已被压抑了下去。缓缓道:“现在,你们给我说一下,是如何遇到主上,如何与右相识的吧。”
唐果略略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细细的说与左听。因为洛羽痕在侧,与寒非离相处期间,一些与情节无关又致命的桥段自然就略过不提了。
饶是如此,洛羽痕还是听得面色阴晴不定,默默的盘算着果儿与寒非离独处的时间,算得一肚子酸水。
听唐果一直说到右随着狮子座号沉没至海底,左微阖着眼睛,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良久,忽然冒出一句:“你们是在日晟国王宫的秘室里找到藏有宝图的白玉的,而指引你们去秘宝的,是一只鹦哥?”
“是。那鹦哥是寒非离的父王养的宠物,可能是他在危急关头将‘秘室’二字授予鹦哥,以期将宝图的线索带给幸存的寒非离。”
左缓缓摇头:“不对。根据你的讲述,天恒国的人逼问日晟国王族时,是用了‘真言散’的,如果老国王心中知道秘室中的白玉藏有机密,岂不是早就讲了出来,那白玉怎么会留着让你们去找到?”
唐果恍然而惊:“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