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昼房间里,有他着意要求后勤部送来的各种各样你的生活用品。
比如,就算向导因为生育功能退化,每个月生理期比较短,但还是必须要用的卫生巾。
他从送货来的箱子里拿出来,整整齐齐一包一包的放在自己写字桌的抽屉里。
“一共三天左右的话,第一天和第三天用这种,小一些的。第二天嗯——就要用这个长一点的了,所以放在这个抽屉,按顺序来,她过来拿也方便,我拿给她也不会忘记顺序弄错……”
他口中小声念念叨叨的,整理完一个抽屉。
又拿出几只牙刷,“都是一家人,只有我和她用同款不合适,所以都用一样的款式用颜色区分就可以了。”
“内衣裤她自己总不记得勤更换,这些放衣柜里……和我的放一起会不会不太好?让他们知道了……”
你看他忙碌的背影,只觉得他是过于不安,在给自己找事做。
而且这些小事情,都是这辈子他照顾你长大,渗透进你们生活的点滴写照。
他在通过这些小事,寻觅他能稍觉舒适的空间。
“就和你的放一起吧。”
你进门,关门,“我去前线和你分开的那段日子,后勤给我送生活用品,不也都是按你要求送来的吗?黎深他们都没试图去改过我的这些习惯。”
夏以昼是哨兵,怎么可能听不到你走近的声音。
你很清楚,他刚才的行为和语言,多少都带着些故意。
他需要这么做,来告诉你一些关于他此刻状态的信息。
从而,引起你的关注,与在意。
你默默思考着这一切,震撼于刚才跟秦彻探讨的人格融合,所带给你思想成熟度上的提升。
敬佩,一种油然而生的敬意,是你对上一世的自己。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你,才能读懂夏以昼和其他男人们的微妙心理。
沉默中你长长一叹,直接面朝下四仰八叉趴在了夏以昼宽大的双人床上。
不等你说话,夏以昼先道了歉。
“对不起。”
你没明白,嘴巴闷在杯子里乌里乌涂,“什么对不起?”
夏以昼停下他正在进行的事,到你身边规规矩矩坐下,和你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
“在身体改造期间,我也听从文总统的意见,进行过许多轮精神层面的监测与……”他轻轻叹了口气,“干预治疗。”
你一咕噜坐起来,抓过夏以昼的枕头抱在怀里,盘起腿歪头盯着他,“你精神有问题?”
“我自认为,有问题。”夏以昼苦笑,“黎深和秦彻也曾经警告过我,虽然沈星回和祁煜没提起过,但我想,他们也是看得出来的。”
“我不懂。”你挪挪屁股靠近他一些,“夏以昼,你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到十八岁,我没看出你有接受精神干预治疗的必要。”
“我有。”夏以昼却又挪动位置,离你再远点,“而且,有些我一直苦苦探究的过去,似乎正在我的屡次突破中,通过混沌的精神图景,在回归。”
你的上辈子,夏以昼就很清醒的知道他是个游戏角色。
那时候他和你共同经历的游戏剧情,还停留在游戏中的那个家爆炸。
夏以昼生死未卜的阶段。
现在他所说的“过去”,难道是你和他都不了解的,关于夏以昼游戏中设定的内容?
如果是十八岁的你,会冷嗤一声,告诉夏以昼那不过都是游戏而已,有什么好纠结。
现在不同了,你很清楚所谓游戏,轻飘飘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夏以昼的视角上,最真实的人生。
你尊重他的那些过去,虽然——你没能亲眼看到,更没有陪他一同度过。
“我带有强烈而扭曲的,对你的'养育惯性'。”夏以昼垂着睫毛盖住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我照顾你饮食起居,安排你生活所需的每个小细节,其实是为了维持一种,我对你的心理控制的锚点。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脱离我的控制范围,我在用这些手段,固化你对我的习惯和依赖。”
你沉思了片刻,“非要这么说的话,其实我能意识到,但我默许你的这一切。”
默许?
夏以昼稍稍抬了下眼,“可,我对你……也充满了越界的渴望,那种罪恶感,病态的渴望,总交织纠缠在一起。”
“……”你朝他伸出手,“我大概能体会你的心情。”
夏以昼看着你的手,“能体会?可你还是想抓住我吗?”
这个看似不经意的,索要牵手的动作,带给了夏以昼许多勇气。
他原本惧怕跟你袒露他的心声,可他更怕随着你的日渐强大,某个时间点你试图读取他的思想,他就会无所遁形。
与其被动的被你发现他丑恶不堪的心灵,倒不如,他自己先发制人。
他做好了被你问责和审判的准备。
可你,为什么如此宽容?
“我当然要抓住你。”你索性伸手过去,抓过他右手,你再用两只手一起握住,紧紧地。
你越平静,越体谅,夏以昼心底却愈发慌张,“你可能没听懂,我再重复一遍。”
“有什么好不懂的?”你打断他,“你照顾我,帮我安排的所有生活细节,就像是把我当成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试图用过去的照护模式凝固住正在蜕变的我。”
“……”夏以昼愣住了。
“反复整理抽屉的动作,是你对失控的恐慌,你构建的安全结界如果我去抵抗,就会被冲破。”
“……”
“我告诉你,可以一切如旧,你继续安排我的生活。”你分析到这里,只剩下对夏以昼的心疼,“进一步,可能令你燃起更强烈的控制欲,退一步,却又可能把你丢进偏执失控的地狱。”
夏以昼无地自容,“你……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夏以昼,而你很爱我。”你轻轻抚摸起他的手背,然后轻柔的捏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我做不到明明看得出你心理防线正在崩塌,却不救你一把。”
“我,我没资格……”
“你有。”你又一次打断了他,抬眸认真凝视他,“夏以昼,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行为,我都理解,我不反抗因为你还没有超越那个界线。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如果只是现在这个程度,你可以继续,我可以容许,甚至于,我还是很享受的。”
夏以昼沉默了许久,“你真的,变了。”
“你并不真的是我的哥哥,夏以昼。”你再度靠近,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正对着你,“但我和你都清楚,我们永远摆脱不了那层养育关系,所以不要有罪恶感和背德感了。当然,如果你有这个爱好那也可以当我没说。”
夏以昼瞳孔地震,“爱好?!”
“啊……”你五官都皱起来了,“我觉得你是有点这种倾向的 ,就喜欢背负着一些罪责来和我说爱。”
不然他为什么搞那种强迫症般的收纳仪式?
实则是用秩序感镇压沸腾的背德冲动嘛,这种镇压,表层的痛苦之下,更深层次来看,他应该还是暗爽的吧。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