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倒了。
罗氏连日盼着和离,可在得知这消息的一瞬间,她的内心居然产生了巨大的惶恐。
罗家倒了,戚家为了撇清关系,简直是连夜去临城请了族老前来主持和离。
她没有娘家了,嫁妆也护不住,该何去何从?
第二日一早,罗氏只身来到琼华院,在谢明月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直直跪在了她身前。
“侯夫人!”
一旁的元白和其他丫鬟们都吓了一跳,谢明月更是吃惊地挑起眉毛。
“过去是我对不住你,我求你,让缙山放过我的娘家吧。”
罗氏梳着简单的发髻,连头面也未戴,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唯有眼下两片淤青,看上去大约是一夜未眠。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跪在自己曾经的儿媳、最看不上的人面前。
谢明月静静看着罗氏,并没有幸灾乐祸。
“侯夫人以为,罗家出事,是夫君为了给我出气?”
她缓缓走到廊下,看向投进院子里的第一缕曦光。
“且不说罗家被抄的旨意是陛下所出,行抄家之令的也是铁衣军,并无都察院与大理寺的干系,结党营私、受贿赁官,这些都是罗家被查出的罪证。”
“侯夫人的意思是,我的夫君按着罗大人的手收了银子、私会官员?”
罗氏抖着嘴唇,嘶吼:“可他有这个能力,罗家的事,定然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明月垂眼看着罗氏,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公私不分,罗家被抄,这是公事,与我和侯夫人之间的恩怨没有关系。”
她其实心底还存着对罗氏的一丝怜悯,只不过罗氏这威逼的一跪彻底跪掉了谢明月的心软。
正巧这时顺清侯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见罗氏蓬头垢面跪在谢明月面前,顿时心脏一抽,气得勃然大怒。
“给我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妇拉起来,带走!”
昨夜消息一传出,他就与老爷子连夜商议,罗氏需尽快和离,赶紧与罗家撇清关系。
谁知道罗氏还敢来!
罗氏被吼得一哆嗦,死命地扣住廊下的石板缝隙,大吼:“我不走,谢明月,我是害了你,你报复回来就是,你凭什么吹枕头风,让戚缙山动我娘家、动我大哥?”
她情绪汹涌之下,一时力大无比,两个婆子上前拉都没拉的动。
“你也知道你害过我不少?”
闻言,谢明月冷冷地垂下眼帘。
“罗家行事不端,你却要将锅背到夫君和我身上,看你平日的作风,就知罗家家风如何,对他们做出这种事,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她看了顺清侯一眼,冷冷清清道:“既然父亲昨晚已差下人动身去往临城,想必族老们也快到了,侯夫人还是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吧。”
罗氏终于被婆子们拉起来,发髻散开,垂在脸边,衬得脸分外惨白。
“我不和离了,我不和离了!”
罗家没了,她和离后去哪?
难道真的要在外赁宅子?可那都是外室的做派!
直到顺清侯不再顾及情面,罗氏被婆子毫无尊重地拉着,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
她是想逃离这个窒息的地方,但前提是罗家还在!
她不做侯夫人,也依旧是罗家的女儿,就算大嫂忌惮,但大哥总会看在兄妹的情谊上帮她的。
可现在,大哥被打入了天牢,罗家宅院查抄,女眷全被充入教坊,她此时和离,与送死无异。
顺清侯冷哼一声:“带走,族老马上就到。”
还好和离书早就签了,罗氏反悔也没用。
只要按着她走完规矩,就可以滚蛋了。
罗氏哭天抢地地被拖走,琼华院里终于安宁下来。
罗氏最终还是和离了。
连带着被花用了好些,又被顺清侯扣下一半的嫁妆。
她离开顺清侯府时,戚修玉的马车正好到达大门口。
他昨夜被老爷子勒令去登门瑞王府,亲自迎接永嘉回府,错过了家宴,可到了瑞王府,瑞王却不在。
好在瑞王妃没有将他拒之门外,戚修玉受了好一顿瑞王妃的挖苦,最后瑞王妃还是同他一起将永嘉哄了回来。
毕竟,才出嫁的女儿,都没等到回门的日子,就闹别扭回了娘家,这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眼下,两人相顾无言地坐在马车上,等到马车停下,戚修玉一掀门帘,看见门口停着好些装了箱笼的马车,正要启程。
“这是做什么?谁要走?”
他跳下马车,也不管永嘉还在后面,径直走上台阶。
门房低头:“二爷,是……罗氏,已经同侯爷和离了,正往外搬呢。”
“什么?”
戚修玉还没开口,永嘉便竖着眉头冲了出来。
“你娘与你爹和离了?”
罗家可是她父王的老部下啊,她知道婆母是罗氏时,心中还很庆幸,别人都怕婆母磋磨,可到了她这里,说不定罗氏还要反过来看她的脸色。
可现在,罗氏与顺清侯和离了?
戚修玉闻言,头又开始疼了。
忘了这个祖宗被瞒着,不知道罗氏早已与顺清侯签下和离书一事了。
“婵儿,你待会再听我说。”
他先去最前面的马车那儿,想要看一眼罗氏。
毕竟是亲娘啊。
“娘,儿子不孝,未能保得住您的地位。”
他低下头,心中有些许愧疚。
毕竟当初顺清侯让他选,他选了世子之位。
没想到罗氏坐在马车内,根本没有拉开帘子。
戚修玉见状,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大声道:“儿子以后一定好好谋求仕途,一定让娘再过上好日子。”
这次,罗氏拉开帘子了。
她的眼尾还有哭红的痕迹,对着戚修玉那张由有愧疚的脸,罗氏是有些恨意的。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却毫不犹豫地在当初抛弃了她。
如果那日戚修玉选了她,她也就不会愤而与顺清侯闹和离。
不闹和离,如今她便依然是尊贵的侯夫人,就算罗家倒了,起码她的日子不会受到太大波及。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全都毁了。
罗氏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沦落到去赁宅子的地步。
她冷冷地瞪着戚修玉,身后,永嘉走过来,脸色极其难看。
“为什么你母亲与你父亲和离,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不笨,很快就想明白了,顿时大怒。
“好啊,你们都瞒着我!”
诓骗她、瞒着她、娶她进门,免得得罪了罗家,影响戚修玉攀附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