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利把画册拿回家,果不其然,娘劈手就想从我手里夺走。
我猴子一般窜到屋里:
“娘,你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现在就要看。”
娘急得脸色发白:
“不行,绝对不行,沈藏拙你皮痒了是吧,你要是敢提前打开,我,我……”
眼见娘终于吃瘪,我十分高兴,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于是笑嘻嘻把画册子塞回娘的嫁妆箱子底下
“娘,我不看,你也不许看,等我出嫁那天,你再给我,成交不?”
我娘磨着后槽牙,刚准备给我一爆锤,这时,小福宝却匆匆赶来,带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夫人,小姐,老爷,老爷——”
我娘凉飕飕道:
“老头子终于瘫了,傻了,还是中风了?”
小福宝急得额头冒汗:
“老爷要认下大少爷的私生子为嫡孙,还要在3日后宣布,他便是沈家未来的接班人。”
听完小福宝的话,一贯暴脾气的娘,忽然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脸白如纸,良久才咬牙切齿:
“好,好得很。”
“你又一次放弃了我们娘俩。”
我拉着娘的手,觉察到娘掌心全是汗,我捏了捏她冰冷的指头,试图安抚她。
此时,我脸色平静的可怕:
“娘,一切交给我处置,你放心。”
……。
我一早就清楚,即使沈藏锋入狱,错过了许氏那条大船,他也不会心甘情愿把沈家交到我手里,所以仪式开始前,那三天,我白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一如5岁那年,堂兄沈平安进了沈家后。
我也是这般,常常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哪怕连爹爹也不搭理了。
我抚摸着铜镜里,这张和爹爹有着五分相似的脸,明明眉眼那么相似,可我和爹爹,今生父女的缘分,偏偏这么浅,仅有5年时光,称得上一句父慈子孝。
嗯,子孝这一句可以去掉。
而后,2年争吵,8年流亡,3年互相猜忌,互相试探,直到如今,我和爹爹,终于到了图穷匕首见的一日。
……。
3日后,沈府开祠堂,爹爹邀请沈家族人到场!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
祠堂冷冷清清。
当真是门可罗雀。
因为,沈氏那十几个同气连枝的老头子,已经被我关进监狱了。
所以——
剩下的那些个族人,个个闭门不出,压根不敢再和沈博文,也就是我爹,扯上关系。
等我捧着一只黑匣子踏进沈府大门时——
料想,此刻的情景想必是这样的:
我爹抱着那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正在祠堂祭拜祖先,那位小戏子照例不能来祠堂,只是在沈府门外,伸长了脖子祈盼仪式早早结束。
沈家,未来就是这对母子的了。
果然——
小戏子站在门口,见我只身前来沈家,她壮着的胆子,想拦住我的去路:
“大小姐,你,你,今日你过来作甚?”
“不许坏了我儿子的好日子。”
我笑的阴森,宛如齐老大附体,小戏子被我的笑容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今日,既是我侄儿的好日子,怎么能不邀请我这个姑姑到场?”
“你且在这里候着,不多时,那十几位下狱的族老,会陆续到场,贺一贺我这侄子的大喜。”
小戏子大气也不敢出,明明知道我不安好心,可十分会抓重点,一下子抓住了“下狱”这两个字,瞬间哑了声,不敢再拦我。
我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祠堂,果然——
我爹亲亲热热地抱着自己的亲孙子,刚刚在祠堂上过香,眼下,特意搬了一张凳子,侯在门口,等待着宾客造访,我爹盼着,哪怕有一个宾客造访,这仪式也算成了。
可一见我,我爹脸色一变,如临大敌:
“拙儿,你怎么来了?”
我把匣子放在一旁,冷冷瞧着这对祖孙:
“爹爹,祸起萧墙的道理,你早该明白了,你下帖子邀请沈世族人的事,虽然办得隐秘,可别忘了,沈家内院,也有我的人。”
看着窝在我爹怀里,我那素未谋面的侄儿,我把冰冰冷冷的眼神收了收,换成一张亲切温柔的笑脸:
“我的好侄儿,你该好好感激一下姑姑,如果不是姑姑心慈手软,你还未必能有走进祖宗祠堂的一天。”
爹爹眉锋紧蹙,颇为忌惮:
“拙儿,你早就知道,你哥哥养了这么个私生子在外头?”
我挑眉,嘴角勾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是,很早之前,在他为小戏子置宅买地时,我就知道,我有这么一位侄子的存在。”
我爹清楚,今日我是来者不善,他将孙子从怀中放下,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与我面对面就这么站着,我爹今日,穿着十分隆重。
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可明明看上去那么精神矍铄,却给我一种强撑精神的颓废感。
“拙儿,今日你不该过来的,爹说过,只要爹的名字在沈氏族谱一日,沈家家业,只能交到男人手里。”
我爹不让我来沈氏祠堂。
偏偏我今日还是来了。
打扮得异常隆重,每逢重要的日子,我爹开祠堂祭祖,偶尔打破惯例让我也进去拜一拜,去之前,总是叮嘱我要穿得素净一点,端庄一点,可今日,我独自前来沈家祠堂,却穿着一件红衣。
红衣,黑发,绛唇,细眉。
简直是一只妖冶的山野精怪。
又像是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那一团腐朽之气烧个精光。
“爹,你误会了,我今日,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贺一贺我这侄子的。”
“嘘,再等等,再等等沈家那群老不死的,他们马上要来了,你听。”
果然,话刚出口,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十几个老东西哼哼哧哧就来了——
当然,也不是体体面面来的。
除了呼吸声,还有一阵阵锁链碰撞的声音。
等那群老家伙喘着粗气儿,终于赶到了沈家祠堂门外,我爹表情几乎扭曲了——
沈家这十几个族老,身穿囚服,脚带镣铐,胡须被剃个精光,一瘸一拐地来到祠堂门口。
看着这群长辈如此潦倒,我爹勃然大怒:
“拙儿,你今日是故意来羞辱为父的吗?”
我再次摇头:
“又猜错了,爹。”
“今日,不是要选择一个继承者吗?既然是选继承者,又岂是爹爹一个人说了算?”
“爹爹,不是最尊重长辈的吗?今日,我们不妨问问这群长辈的意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