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公子和李公公失踪是假。
我爹继续猜测:
“齐小公子痛恨李公公,把所有脏水泼到齐家身上,所以,答应和你们演了这场戏,条件是手刃李公公,是这样吗,拙儿?”
我摇摇头:
“爹,你忘了,齐家还有一位老太君,齐小公子仅被判了3年,凭什么要铤而走险?”
“杀死李公公之人——”
“是褚公子。”
……。
我爹和沈藏锋,原本要冷静下来,一听凶手是褚公子,这下好了,更疯了:
沈藏锋一头顶过来,双手抵着牢门,死死瞪着我:
“不可能,褚公子来江南,就是为了捞李公公的。”
我爹终于破防了——
不知何时起,他越来越摸不清楚我的路数,从我回沈家时,他清楚我图谋不轨,但愿意陪我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若是我能见好就收,慢慢被他打动,一如我娘那恋爱脑,我相信,他愿意在钱财方面补偿我。
除了我年幼时得到的偏爱,他还愿意再添上沈家三分的利益收成,作为我的嫁妆。
所以,及笄礼到我的寿宴,再到齐家逼婚,我爹步步为营,那时候,他能摸清楚我所有的路数,然后装作被药晕后,结结实实收拾了我一顿,把我关家里了。
可我在房子里挖了个洞,逃了,还大老远请来了孙姨。
那时候,我爹就感觉我这个女儿渐渐失控了。
直到听到李公公死讯那一刻起,我爹终于确信——
所谓猫捉老鼠,他和沈藏锋,才是那只被逗弄得团团转的老鼠。
良久,我爹才艰难开口:
“拙儿,褚公子,现在,还活着吧。”
闻言,我“噗呲”一声笑了。
被我爹给逗乐了:“爹,你放心,我还没那么疯,褚公子可是许氏的女婿,哥哥看不清形式,我得认清形式。”
我爹刚想要松口气,可余光瞥见李公公那颗圆滚滚的头颅,顿时胃里泛起了恶心,想吐。
沈藏锋连滚带爬,恨不得离那头颅三米开外,他紧紧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他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句话:
“不可能的,褚公子不可能杀李公公的,你撒谎,沈藏拙,你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说完,他幽幽地望了一眼我爹,见我爹还没缓过神,还想继续开口。
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过,误杀吗?”
我转过脸,看向爹爹:
“其实,爹刚才有件事猜对了,我们的确和齐小三做了一笔交易,但,并非让他动手杀李公公,而是,利用他诱走了褚公子。”
“从齐小三越狱约见褚公子,到这位褚公子为了得到黑账,准备杀了齐小三灭口。”
“结果,误杀了李公公。”
“要做成这一切,真的不难,齐小三那么聪明的脑袋,当真把这件事完成的漂亮极了。”
当然,我没有告诉这二人的事,齐小三帮我们办好这件事,他很快就能从牢门口,正大光明走出去。
那黑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却反而能保下远在苦寒之地的齐老太君,以及失踪的大嫂一命,令李公公身后之人不敢再轻举妄动,齐家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一旦齐家任何一个人再有不测,这本黑账便会直接交给我孙姨等人,上达天听。
但齐家太平无恙,剩下半本黑账便永远“尸沉湖底”。
甚至,齐小三反而能捏住褚公子害死李公公的把柄,将来为自己筹谋。
我不清楚,离开监狱的齐小三,究竟会成为我的盟友呢?还是可怕的敌人。
……。
角落里的沈藏锋,像是一只丧家犬,他失去了所有的骄傲,明明才二十几岁,却仿佛瞬间苍老下去,颓废不堪。
我很满意,然后笑了。
笑得肆意,痛快——
“哥哥,是不是很有趣,明明你每一步棋都没有走错,甚至,比起常人而言,你已经是权衡再三做了最好的选择。”
“可还是输了。”
“这些年,你夙兴夜寐经营着沈家生意。”
“可现在,沈家是我的了,你赚的钱也是我的,你又何尝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哦,对了,你爹,我那大伯父怕是要在监狱关到尸体发臭,还出不去牢房大门。”
“你们父子二人,何尝不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梦醒后,被打回原形。”
“哥哥,输给一个女子的滋味,如何?”
话已至此,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我爹很清楚,褚公子再也指望不上了,沈藏锋入狱已经定局,他会被关到老,关到死为止。
我爹踉踉跄跄走出了牢门,一个字都不愿与我多说。
也不愿意再瞧沈藏锋一眼——
在我爹眼里,沈藏锋这个棋子,彻底废了,废棋就该沦为弃子。
我和爹一前一后走出牢房大门,被刺眼的阳光,明晃晃一照,明明我们在监狱仅仅待了一两个时辰,午后的太阳还未下山,那夕阳反倒越发刺眼夺目。
我继续补刀:
“爹,你瞧这太阳多温暖,可惜,这样好的太阳,我哥哥再也看不到了。”
我爹被我这么一句话刺激到了,突然转身,用前所未有凝重的表情,看着我良久:
“拙儿,你说你哥哥看不清形势,你又看清楚几分?李公公死了,当真不怕连累沈家满门。”
我伸出手,挡住眼前刺目的太阳,却透过我的指缝,瞧着夕阳美景,那红彤彤的太阳慢慢落下,无论曾经多么绚烂明目,可时辰到了,注定要西沉的。
“爹,您曾经想过要前往京城为官做宰,可清楚,何为借势?”
“李公公,不过是许氏手里的一条狗,这条狗若是办事得力,那继续留着无妨,若是这条狗在江南死在自己人手里,他们或许会惋惜,却最终只会觉得这条狗无用。”
“我哥哥借了许家的势。”
“我借了文先生的势。”
“彼此双方,你死我活,胜者为王,上头人养着我们,不过是养着一群蝼蚁,一群走狗。”
“没听过那条走狗死了,上头人要伤心的,他们甚至连一个多余眼神都不会给,只会继续选下一条狗。”
“爹,沈家交到我手里,不会有事,可若你想把偌大沈家交给沈藏锋,或者他那私生子手里,我保证,沈家那群族人,会一个两个在监狱里,关到死为止。”
我爹忽然指着我的鼻子,脸红脖子粗,一时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良久,才蹦出几个字:
“你,你,你——”
我以为,我爹要痛骂我一顿,谁知,我爹哽咽了。
再抬眼时,眼里露出几分我从未见过的神彩,甚至是几分激动:
“好,好。”
“输在自己亲闺女手里,没什么丢人的。”
可转瞬,爹开口,又一次打碎了我的希望:
“拙儿你很聪明,也够狠辣,但只要老夫在沈氏族谱上一日,沈家只能交到男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