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我去书铺等着你们,你和夏柳说声。”碧云吩咐小芽后,自己往书铺去,看到刚才那一幕,她突然没有逛街的心情。
这人世间,最怕的便是相互比较。相比少年,她是很幸运,前后两世她没有被钱逼成这样,这一世更是,更是出生便享尽荣华富贵,更不用说还有一个空间,空间里还有护着自己的老祖宗,就是逃难身边也有高手相护。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一直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做人做事,只要遵从本心,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便已是足够。她相信,内心的真诚与善良,远比外在的虚名与浮华更为重要。
可是刚才看到少年那绝望的眼神,她突然觉得也许这句话有道理。她想,如果每个大的州府都能拥有一所免费为穷人看病的医院,一个给予孤儿温暖与关爱的孤儿院,以及一个让老人安享晚年的养老院,那么,像今天这样的绝望眼神会不会就会少很多呢?
在大楚贵族享有了这多特权,是不是他们也应该拿出相应的物资来济天下,碧云越想越觉得有理,薅有钱人的羊毛想想都让人兴奋,特别是大楚这些大族的羊毛,想来薅起来很有成就感。
她这也算劫富济贫的侠士了。
书书铺老板眯缝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很是清秀的少年。少年的五官如同雕琢般精致,气质温文尔雅,但嘴角挂着的笑容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寒意,让人心生畏惧。那笑容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与诡计,令书铺老板的后背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心里暗自嘀咕: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在慈恩寺后山,武凌浩正独自静思,同样觉得一股阴冷之气从背后袭来,令他脊背发凉。他深知,在这波谲云诡的京都,被人算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能让他感到如此不安的算计,对方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如果碧云得知浩哥私下里给她如此高的评价,一定会大笑到不好意思。
原来她在浩哥眼里算高手中的高手。
确定了第一个要薅的羊毛,碧云觉得她在大楚是少有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人了。
“小兄弟,想买什么书。” 书铺老板终究是按捺不住,率先开口询问。
“我看看,不用招呼,我自己看。” 碧云洒脱地摆了摆手,径直朝书架走去。
书铺老板本想快些打发这位少年离开,奈何人家并不买账,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芽进来,一眼便捕捉到了书铺老板那欲送瘟神而未成的微妙眼神,而那眼神的目标直指她家姑娘。护主心切的小芽毫不留情地回赠了书铺老板一个大大的白眼。
书铺老板见状,心里直嘀咕,这怎么又进来一个行为古怪的,还莫名其妙地遭了个大白眼。
哎!今儿个开门营业忘了瞧瞧黄历了。
碧云翻开一本算经,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悄然滑落,纸条上字迹苍劲之力,又不失飘逸之美:“左邻窃右邻出墙之杏,余目击之。未几,右邻立门首,怒斥偷杏之徒,言辞颇为不雅。余思之,是否当劝左邻自首乎?”
看完,碧云不由想乐,这人有些腹黑,这不是让左右邻居干架,他居中看热闹吗。
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旁边的另外一本算经,她想找找还有没有纸条,结果没找到。
想想很好玩,这大约就是市井的烟火气吧,现代时qq上有漂流瓶,里面好像没有这样有趣的纸条,大多都是情呀爱呀的纸条,没意思。
其实想想,古代人这种含蓄的幽默也很有的意思。
本想学学漂流瓶的玩法,在纸条上写两字,当劝。可是回身看看书铺老板那张便秘脸,还是算了。
把纸条换到另外一本书里,又找了两本话本,结账离开。她以后再到书铺一定先看黄历。
走出书铺的就看到,阳光正好洒在夏柳匆匆而来的身影上,她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姑......公子,奴婢刚才听人说有午后有仗头傀儡戏,您想不想看。”
小芽听了顿时明白为什么长安城里纨绔多,就因为夏柳这种人太多了,她敢肯定如果大少爷知道她这样引导姑娘,一定会将她那圆滚滚的屁股打成十八瓣。
碧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奋,追问道:“在哪里演?”她太有有兴趣。
夏柳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瞥着碧云的脸色,声音细若蚊蚋:“在......在瓦肆那......听说那里可热闹了。”
碧云听后觉得夏柳这是完全放飞自我了,世俗的规矩她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心想她的一番苦心培养,看来效果甚是显着。
“......好......”碧云轻启朱唇,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一旁的小芽急切地打断了。
“公子,如果去那边,咱们得带上春婶才行,奴婢和夏柳两人可护不住您!”小芽急中生智,没等碧云把话说完,就连忙插话。她心里清楚,若是真敢陪着姑娘去那种地方,不仅大少爷不会轻饶她,就连世子爷也定会给她好看。
虽然她现在是姑娘的奴婢。
碧云闻言,轻轻看了小芽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了然。她自然明白小芽的担忧,春婶虽然不在意俗理,可是勾栏瓦肆绝对在春婶不能接受的禁区内。
“那,我们去吃牛肉汤饼。”碧云只能换个话题。
“好呀,姑娘昨天奴婢没有买到牛肉,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有。” 夏柳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满脸喜悦地应和道。
三人转而朝着街角那家飘散着诱人香气的牛肉汤饼铺行去,还未走近,那浓郁的牛肉汤香与面饼的焦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抗拒的嗞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口水直流。
可是碧云知道,闻得再香的食物,到了她嘴里却吃不出香来。
她笑着对夏柳和小芽说:“看来今日我们夏柳有口福了,有牛肉。”
夏柳闻言,她拉着碧云的衣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公子,这家牛肉汤饼店可是开了三代了,味道一定不能错了。”
小芽虽然心中仍惦记着刚才的话题,生怕姑娘一时兴起又要去那瓦肆之地,还是吃完后再把姑娘带回府里吧,王夫人应该回去了。
此刻她也被这香气所吸引,暂时忘却了担忧,跟在两人身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微笑。
“小二,给我们来三碗牛肉汤饼,再添几碟小菜,来两盘牛肉带走。”夏柳一进门就对小二道。
店小二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三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饼便端了上来。
牛肉汤色泽金黄白白的面条,视觉效果不错。牛肉块大且鲜嫩,汤汁浓郁而不腻,香气扑鼻。
“公子,趁热吃,出点汗舒服。”夏柳先把碗放在碧云面前,看着她,“您尝尝看怎么样?”
碧云听了尝了一口,随即微微一笑,道:“不错,你们俩快吃吧。”
其实碧云没有觉得有多香,大楚的食物也不知道酱油问题还是调味少,吃到嘴里,似乎总是欠缺了那么几分。
可能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味觉见识过更好的,所以现在大楚的美食在她嘴里少了几分味道。为了不败坏夏柳和小芽的兴致,狠吃了一口,点了点头。
“高老哥,你昨天去看仗头傀儡戏了?好看吗?” 一个三十岁的大汉,满脸胡茬,眼神中带着几分羡慕与好奇,紧紧盯着对面的四十多岁的瘦高个男人。那瘦高个男人,姓高,身材细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衫。
瘦高个高姓男子吧唧了下嘴,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色,“好看,真是绝了!造型和服装都漂亮,精……精细得让人移不开眼。还有那走位,简直是行什么云的,还有那走位,一个字,绝了!”
瘦高个说完,端起碗大大喝了一个汤,接着他接着道:“那唱小曲儿的,那身段那唱腔,真正是天上才有,真不愧教坊司出来的。那悬丝傀儡李金丝轻轻一抖,傀儡人儿就活了,还有药发傀儡,那一口火喷得,看得都心惊。可惜啊,我赶到皮影戏那儿的时候,已经演完了,听说是瘦吉戏班,大名鼎鼎的瘦吉班,听听名字都知道精彩。还有那叫果子也精彩,一人一口把三百六十行都演活了……”
瘦高个说完,又连续吧唧两下嘴儿,仿佛在回味当时的精彩瞬间,脸上满是陶醉之色。
“高大哥,你都看了,真是豪横。”
“哪里哪里,”瘦高个高姓男子摆了摆手,笑道,“是我大姑弟妹家的七叔家的二小子,在那地方给管事当跑腿儿的,人家好心带我进去的。要不,我哪有机会见识到这些精什么绝的表演。”
“高老哥家真是人才辈出,都是本事人!”三十岁大汉羡慕地说道。
“哪里哪里,”瘦高个谦虚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你知道教坊司和禁军仪仗乐队击鼓奏乐这个月也要重新开始了吧?”
“唉……”
“嘘……”三十岁大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瘦高个打断了,“老弟,什么话都敢说,咱们这些平民百姓,人家表演咱们就看,其它的事还是少问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高老哥说的对,是我的错,我们有机会看看就不错。”
小芽听着有二人左一个仗头傀儡戏,右一个药发傀儡,再来一个叫果子,把本来让她打下去兴致又让这二人挑了起来,看看姑娘和夏柳听的那个投入,再看看夏柳那不停转的眼珠子,她就知道她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
吃完午食,小芽定定的着着姑娘,希望姑娘还有几分理智,不然她真要哭了,世子爷罚人可以不见血让你生不如死,一个侍卫晚了一会到班,世子爷让他连续打扫前院的茅厕和马棚一个月,听说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回府!”她可不想再看小芽那充满疑惑与担忧的目光,仿佛她此行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放火一般。
三人刚行至水井胡同口,一阵凄厉的哭诉声便传入耳中,“夫人您太不容易了呀……这世道怎么就不体谅夫人的苦心呢……”那婆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渲染的悲戚,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姑娘,白夫人说是让您怎么出来的,就怎么原样回去。”碧云刚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便瞥见了昨天在城门口接她的那个小厮,正急匆匆地从她们身后走来,脸上都是汗,神色中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奈。
“白夫人?”
“春婶,姓白。”
碧云猛一听白夫人就蒙了,夏柳提醒才想起来。
“这哭天抹泪的是王夫人带来的人?”碧云听着那婆子的声音,总觉得有些陌生,似乎并不是她记忆中王夫人身边常跟着的那些婆子。
“对,这是第三个了,从姑娘走了之后,王夫人身边的婆子就轮班在府门前哭诉……”小厮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他感觉到随着自己话语的落下,姑娘周身散发出的冷气越来越浓,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小芽,你去,只要不打死就行,伤了残了都算我的!”碧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吩咐完小芽后,便带着夏柳往后巷走去。若非现在局势复杂,她真想让小厮给谢府的大门上倒些屎尿,以泄心头之愤。
那婆子的声音越发高亢起来,带着几分得意与兴奋,“私逃出府也就罢了,夫人派人四处寻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急得茶饭不思。两年多好不容易回京了,却不回府里,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家闺秀怎能有如此行径?谁让我们夫人是后娘呢,管轻了不行,管重了又怕姑娘跑了,就这样还落得个后娘心毒的名声……”
碧云心中冷笑,看来王氏在巷口也安排了眼线,这是早已知道她回来了。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再遮掩行踪了。
“夏柳,我们从正门回。”碧云的声音冷静而坚决,她王氏不怕和她正面刚,她怕什么,当年离开是因为她以一人之力要对抗一府的当家人,现在她怕什么,就是所有人知道她做了失德之事,他们要想说点什么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更何况这京都谁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谢府,王氏这是知道不论她做什么都落不了好,才破罐子破摔来给她添堵。
好,今天她就让她的罐子摔的更碎些。
“夏柳给他十两银子,让他找几个婆子来,你把和婆子们说,王氏为了娘家侄女,要毒死嫡女……”碧云把事情交待清楚后缓步向府门而去,王氏小看她了,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一力降十会。
越往前走,人越多,都赶上赶庙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