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疯狂，躲在冰原深处多年的北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长绪梓安生死未卜，而婆婆又莫名自尽。
失去了主心骨的一屋子人，一时间不知该求助月尘还是红鸾。
月尘指挥人将石栏杆打破，而后将长绪梓安抱了下来。
中年妇女见状，哭嚎着扑上去，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跌倒了也一秒不敢耽搁地爬过去。
“梓安，梓安，你睁开眼看看，我是阿妈啊，我是阿妈……”她抱着长绪梓安恸哭。
几个族人于心不忍，想上前去拉开她和长绪梓安，劝她节哀顺变，但却被她疯狂地挥开：“滚啊！你们都滚啊！！”
她几近癫狂的状态，让人们还是选择将希望放在红鸾身上。
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红鸾叹了口气走上前：“我来看看吧。”
明知是没得救了，明知身份敏感，但长绪梓安的状态看起来，和婆婆那种自绝经脉而亡，是不太一样的。
中年妇女看她的眼神如同警惕被袭击的野兽，但好在，她没有再做出那种癫狂的行为。
红鸾靠近长绪梓安，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果然，她没有死，但……
红鸾蹙眉，收回了手。
中年妇女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没说她死了，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她死死抓着红鸾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将红鸾的腕骨捏碎一般。
红鸾吃痛抽手，但想到如今的情形，还是忍着手腕的痛安抚道：“是的，她没死，但她也不能说……还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愣。
死了和活着之间，难道还存在着什么过渡区？
红鸾有些拿不准：“如果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尝试一下。”
她这么说，中年妇女便立马踉跄着爬起来，走到一旁去，给她腾了位置。
红鸾跪坐在长绪梓安身侧，在她头顶、脖子、手腕上点了几下，循着记忆里的方法，催动御蛊术。
南渊的御蛊术，这是她第一次用，记忆中的熟悉和肢体上的生疏有些冲突。
但集中精神，还是可以勉强控制得住。
所有人屏住呼吸。
就连南渊来的几人也眼睛都不敢眨。
这可是五百年来，御蛊术再现世的第一次运用，他们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秘术。
不多时，从长绪梓安的手腕内侧，一条黑紫色的青筋暴起，离得近的人心都悬了起来。
随着紫黑色逐渐消退，长绪梓安恢复了微弱的呼吸，眼睛也闭上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这是子母生死蛊。”姜老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
子母生死蛊？
红鸾点头解释道：“没错，母蛊如果自爆，子蛊的宿主也必死无疑。方才我们瞧见梓安倒下的时候，婆婆便已经引爆了母蛊，她不是什么自绝经脉而亡。”
“那梓安……”中年妇女犹豫着问道。
“她也没有死。”红鸾看了她一眼，起身道，“子蛊没有那么容易杀死宿主，子母生死蛊的子蛊宿主其实都是进入了一种呼吸停滞的假死状态，时间一长，就会在梦中死于窒息。”
“所以，她严格上来说，还算是活着。”
“只不过……我只是压制了她的子蛊，能不能醒来，醒来后是什么情况，这我也不能打保票。”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中年妇女松了口气，眼神中的疯狂逐渐褪去，她脱力般跪在地上，伏在红鸾脚下：“谢，圣女救了梓安一命。”
红鸾正准备说什么，余光瞥见三皇子站在角落，于是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在这冰原中太久了，我们不惹外人，可外人总是惦记着我们。”
她在暗指北齐，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一对天南星，被押在东黎了一个，就是因为北凉太弱了，为了不被北齐抢了一对，他们只能在下下选和下选里，选一个还算能接受的罢了。
可如果有可能，谁又愿意选择下选呢。
如今婆婆已死，圣女继承了南渊的御蛊术，却愿意搭救长绪梓安，便是她最好的表态。
殿中人目光复杂，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人缓缓跪下，伏在地上。
逐渐的，人越来越多。
比起所谓的风骨，他们更希望好好活着，冰原实在是太苦、太憋屈了。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南渊人的后裔，如果南渊可以平等对待他们，不以罪人后裔的身份压迫他们，其实作为属国也没什么不好。
“圣女，我等愿为南渊属国。”人群中一位年纪较大的前辈带头说道。
红鸾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该高兴的，按照原本的计划，北凉成为南渊的属国，南渊与东黎合作，共同讨伐北齐，从此以后再无威胁。
但她又高兴不起来，这里是她的故土，私心里，她当然也不愿意成为别国的属国。可王女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记忆，又使她赞同北凉并入南渊。
这种拉扯的感觉并不好受，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此事后续，就交给师兄来处理，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红鸾垂眸，敛去眼底复杂的神色，转头向内殿走去。
月尘知道她的难处，便点头接下了后续的事情。
红鸾没有独自待很久，长绪怜就找了过来。
“辛苦你了。”她走近，默默坐在红鸾身侧。
这里是内殿的一处小院子，院内种植着独属于北凉的花，每到深冬，银白色的小花就会开放，如同东黎常见的腊梅花。
“也谈不上辛苦，此间事了，我也得再回南渊了。”红鸾看了一眼长绪怜，说道。
她们母女俩没什么缘分，原本的关系，其实修复了不少，但如今红鸾继承了王女的记忆，自然不再是单纯作为‘红鸾’而存在，便免不了和长绪怜多了几分疏远。
长绪怜觉得心有些细细密密的痛，可是这种苦痛又无从说起。
见长绪怜不说话，红鸾开口道：“北齐不除，北凉人的心就永远无法放回肚里，与其提心吊胆过日子，不如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
长绪怜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此时，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既然红鸾已经想好了日后的路，那么她只需要支持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