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平和韩彰来到了县衙前,蒋爷首先拿出开封府的印票,递了进去。县官接过印票一看,连忙将他们请到书房,热情款待。一番询问,县官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立刻升堂审理。花冲对自己的罪行没有丝毫推诿,老老实实甘心承认。县官迅速写好详文,派了差役,跟着韩彰、蒋平、龙涛等人,押解着花冲启程。一路上,众人小心谨慎,丝毫不敢懈怠,逢州过县,各地都增添差役护送,仿佛押送的是一头随时可能脱缰的猛兽。
有一天,他们终于来到了东京。蒋爷先赶到公厅,与各位英雄见面。大家相见,免不了一番寒暄问候。卢方第一个着急地问:“我的二弟怎么样了?”蒋平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押解着花冲,马上就到。”众人听了,欢喜得如同久旱逢甘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卢方、徐庆、白玉堂、展昭陪着蒋平,一同去迎接韩彰。蒋爷则赶忙换了身衣服,来到书房,向包公回禀此事。包公听了,心里十分高兴,当即吩咐包兴传出话来:“要是韩义士来了,就请到书房相见。”
此时,卢方等人已经迎到了韩彰,这几位结义弟兄久别重逢,彼此相见,真是悲喜交集,心中的情感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南侠展昭见到韩爷,更是亲热得如同失散多年的亲人,两人的眼神中都透着浓浓的情谊。他们先把花冲暂时押在班房,然后大家一起陪着韩爷来到公所,相互介绍姓名,一一相见。轮到马汉时,徐庆笑着说:“二哥,你之前用弩箭误伤的,就是这位兄弟。”韩爷听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连连道歉。马汉笑着摆摆手说:“三弟,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何必再提这事呢。”赵虎也在一旁打趣道:“不知者不怪罪嘛,不打不相识。以后要是谁还相互忌妒,那他就不是好汉,就是个小人。”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公孙先生说道:“方才相爷传出话来,要是韩兄到了,马上请到书房相见。韩兄就和我一起,先去书房吧,这事儿要紧。”韩彰便跟着公孙先生去了。
这边南侠展昭吩咐准备酒席,要为韩彰和蒋平二位接风洗尘。没过多久,公孙策等人从书房出来,刚走到茶房门前,就看见张老儿带着邓九如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等候着。九如见到韩爷,走上前深深地作了一揖,口中说道:“韩伯伯在上,小侄给您行礼了。”韩爷见是个官家公子模样的孩子,连忙回礼,可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张老儿笑着提醒道:“军官爷,难道您把汤圆铺的张老儿都忘了吗?”韩爷这才猛地想起,惊讶地问:“你们二位怎么会在这里?”包兴便把在酒楼相遇,然后带到开封,以及他家三公子奉相爷之命,将邓九如认作义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韩爷听了,满心欢喜地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福气跟着相貌转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如此说来,公子请了。”大家笑着,一起走进公所。只见酒筵已经准备得妥妥当当,十分丰盛。众人相互谦让一番后,各自就座。卢方迫不及待地问公孙策:“韩彰见了相爷,情况怎么样啊?”公孙策回答道:“相爷见到韩兄,十分欢喜,说了好多早就想见他的话。还吩咐我赶紧写折子,就以拿获花冲,韩兄押解到京作为主题,明天一早启奏皇上。大概这折子一递上去,韩兄肯定会有好处。”卢方连忙说道:“这可全仰仗贤弟帮忙扶持了。”韩爷又让伴当把龙涛请了进来,众人相互见礼。韩爷对龙涛说道:“一路上多亏龙兄辛苦操劳,方才我已经回禀了相爷,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回去也不迟。所有护送的差役,都有赏赐。”龙涛赶忙说道:“小人全靠二爷、四爷拿住花冲,只要能报仇雪恨,龙涛这辈子的心愿就满足了。”话刚说到这儿,就听见包兴传出话来:“相爷吩咐,立刻把花冲带到二堂听审。”公孙先生、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听了,赶忙赶到二堂去伺候。
这边没有执事的人,便暂且继续饮酒聊天。南侠展昭趁机询问花蝶的事情。韩爷便详细地讲述了一番,还对花蝶的人物本领赞不绝口,不过又惋惜地说:“可惜啊,就因为一个大毛病,把这么好的人才给毁了。”正说着,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都从二堂出来了。赵虎连声夸赞道:“真是个厉害人物!胆子也大得很!只可惜他做的那些事太不地道,白白浪费了这身本事。”众人忙问:“相爷审得怎么样了?”王朝、马汉回答道:“根本不用怎么审问,他自己就全招了,所犯的罪行实在是不可饶恕,已经画了押。现在相爷和公孙先生正在拟定他的罪名,明天就要启奏皇上。”没过多久,公孙策也出来了,说道:“要说他杀害人命的事情确实不少,但其中玷污妇女这一条罪行尤其严重,按理应该凌迟处死。相爷从轻发落,改成了斩立决。”龙涛听了,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就像大热天吃了个冰西瓜。大家一听,心情大好,又重新举杯饮酒,喜悦的氛围弥漫在整个房间。酒足饭饱后,各自回房安歇。
到了第二天,包公上朝递上折子。皇上看了折子,龙颜大悦,立刻召见韩彰,还封了他校尉的职位。花冲的罪名也按照包公所议。包相爷就派祥符县监斩,依旧由龙涛、冯七带领衙役,押着花冲到刑场行刑。他们回来后,到了开封府,只见众英雄正在为韩彰庆贺喜事。龙涛又向韩爷、蒋爷二人道谢,说自己要回去了。韩爷和蒋爷二位赠给龙涛一百两银子,所有的差役也都得到了赏赐。众人各自回到本县。从那以后,龙涛也不在县里当差了。
这边众英雄欢聚一堂,快乐无比。除了处理一些官事之外,就是一起饮酒作乐,享受这难得的团聚时光。卢方等人又在衙门附近找了一处寓所,依旧是五个人住在一起。自从闹东京之后,弟兄们就各奔东西,直到现在才得以团聚。除了卢方一年会回家几次,收取地租之外,其余四人就都在这里居住,当差供职,倒也十分方便。
南侠展昭原本的房屋是丁大爷给他盖的,预备着成亲用。因为婚期临近,他便开始张罗起来。没过几天,丁大爷陪着老母亲和妹子来到了京城,南侠早就准备好了住处。各位朋友都纷纷前来看望,都想会会北侠欧阳春。谁知道欧阳春说什么也不肯来东京,他和丁二爷留在家里看家,众人也只好作罢。到了成亲那天,所有迎妆嫁娶的事情,这里就不详细说了。南侠成亲之后,就把丁母接来一起居住,每天和丁大爷以及众位朋友欢聚一堂,热闹非凡。刚过了新年,丁母便要回去。众英雄和丁大爷义气相投,彼此之间难舍难分,今天你请客,明日我相邀,这个来送行,那个来饯别,就这样又聚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丁母才起身离开。
丁兆兰陪着丁母回到家中,见到北侠,说起在开封府的事情:“开封府的朋友们,人人都羡慕大哥,恨不得马上能和您见面,还直抱怨小弟没把您请来呢。”北侠笑着说:“多谢众位朋友的厚爱,实在是我不习惯应酬这些场面。如今贤弟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也都处理完了,我也该告辞了。”丁大爷听了,十分诧异,问道:“仁兄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不在家的时候,舍弟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北侠笑着摆摆手说:“你我岂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朋友?贤弟可别多心。我身上有个小毛病,要是闲的日子太多了,就容易生病。所谓劳碌惯了的人不能太安逸,安逸了反而受不了。这些天见贤弟没回来,我就已经觉得焦心烦躁了。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就放我走吧,免得我又灾病缠身。”丁兆兰赶忙说:“既然这样,小弟和仁兄一起去。”北侠连忙拒绝道:“那怎么行呢。你和我不一样,现在老伯母还健在,而且妹子刚刚嫁人,更需要你们二位贤弟时常在老母亲身边尽孝,让老人家不觉得寂寞。再说了,我出去就是四处闲游,居无定所,贤弟难道忘了‘游必有方’这句话吗?”丁兆兰和丁兆蕙听北侠这么说,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走,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留仁兄住两天,等后天再起身,怎么样?”北侠只好答应了。这两天,大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自然不必多说。到了第三天,丁兆兰和丁兆蕙准备了酒席,为北侠饯行,还问道:“仁兄现在打算去哪里呢?”北侠回答:“还是去杭州游玩一番。”喝完酒,北侠提起包裹,双侠把他送到庄外,各自道了珍重,这才彼此分手。
北侠踏上大路,一路上悠闲自在地散步,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逢山就尽情欣赏山的雄伟壮丽,遇水便陶醉于水的清澈灵动,凡是有古人遗迹的地方,没有一处不去游览的。有一天,他来到了仁和县境内,只见一带松树郁郁葱葱,密密麻麻,远远望去,旗杆高耸入云,仿佛要刺破青天。北侠心想:“这肯定是个大寺院,我何不去瞻仰瞻仰呢。”他来到庙前,抬头一看,匾额上镌刻着“盘古寺”三个大字,只见殿宇宏伟,墙垣整齐,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北侠放下包裹,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垢,端正了一下衣襟,这才提起包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庙中。他上了大殿,虔诚地瞻仰圣像,原来是“三皇”。刚礼拜完毕,就看见出来一个和尚,年纪不到三十岁,见到北侠,双手合十问讯。北侠赶忙还礼,问道:“你的师父在庙里吗?”和尚回答:“在后面呢。施主是来找我师父的吗?”北侠说:“我路过贵寺,一来是想拜访令师,二来想讨杯茶喝。”和尚热情地说:“请施主到客堂稍坐,我这就去煮茶。”说完,便在前边带路。来到客堂,只见这里窗明几净,布置得古朴而不俗气,让人感觉格外舒适。和尚赶忙去张罗煮茶。没过一会儿,茶就煮好了。这时,一位老和尚从里面出来,年纪大约七十岁左右,面色如同孩童般红润,精神矍铄,仿佛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老和尚见到北侠,询问了姓名,北侠一一如实回答,又问:“请问师父法号?”老和尚答道:“贫僧上静下修。”二人一问一答,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聊了很长时间,彼此都心生敬爱之情。看看天色已晚,和尚端出斋饭,北侠也没有推辞,便欣然享用。和尚见北侠如此随和,心里更加欢喜,便挽留北侠多住几日。北侠正合心意,就留了下来。晚上闲来无事,北侠提起下棋的事。谁知道静修和尚对下棋更是酷爱。于是,二人就在灯下对弈一局,结果两人棋艺不相上下,仿佛两颗璀璨的星辰在棋盘上交相辉映。真是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二人就此结为莫逆之交。北侠就这样一连住了好几天。
这天一大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北侠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静修和尚面前,真诚地说:“师傅,这是我的房钱,还请您收下。”静修和尚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客官,你可千万别这么见外。我这庙里香火鼎盛,平日里香客众多,就算你住个一年半载,那点吃喝用度的开销,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完全供得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北侠听了,还是坚持道:“话虽如此,可我白住在这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您就当这是我给庙里的香火钱,一定不要再推辞了。”静修和尚见北侠态度坚决,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银子。
北侠收起钱袋,兴致勃勃地说道:“师傅,您要是这会儿有空,咱们再下一局棋如何?还望您不吝赐教。”静修和尚谦逊地回应:“哎呀,贫僧棋力有限,只怕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可别让你扫兴了。”北侠笑着摆摆手,说道:“师傅肯陪我下棋,就是对我的莫大鼓励,您就别太谦虚啦。”说着,两人便将棋枰摆好,开始对弈。一时间,屋内安静极了,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仿佛是在演奏一首独特的乐章。
两人正沉浸在棋局之中,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儒者。只见他衣衫破旧,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就像一片片飘零的落叶,显得格外寒酸。他身形消瘦,面容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手里拿着几幅对联,走进来后,对着北侠和静修和尚深施一礼。北侠赶忙起身还礼,客气地问道:“先生,不知有什么指教?”儒者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学生家境贫寒,生活窘迫,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写了几幅对联,希望居士能资助一二,帮我解解燃眉之急。”静修和尚听了,立刻站起身来,接过对联,缓缓打开。这一看,他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忍不住失声叫“好”。
静修和尚究竟为何叫好?他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