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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一桥附近的小山上打了几天猎,三月十九这一天的清晨,不同于过去几日的小打小闹,

今日庄子外边聚集了上千人马,除了几日前从京城来的,其余全是周围十几个庄子的部曲,两日前他们得到琏二爷的令,全部集结到十一桥,走一趟北边。

昨日得了消息今天有远行的冯紫英等人清晨起来,带着护卫马匹来到庄外,看到庄子外的人马都愣住了。上千的骑兵呀,虽然没有备甲,可弓枪具备,站地上平视过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更不用说他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行装,安静地不见一声雁儿。

一二目光扫过他们这边,冯紫英只觉心里淤堵,闷得很,抓着缰绳的手都勒痛了,他来这之前,没听说春秋社入社有这种行动呀,贾琏疯了吗,要知道这里是宣化北,距离京城不过三百余里,他弄这么多骑兵干什么?

今年预备入社的人现在都变得紧张了,家丁护卫们都握紧了刀,这场面是他们从未预料过的。

冯紫英在这一刻有了退出的冲动,四处张望,看贾琏那些人在哪,发现了韩奇、萧愈、柳鸢这些老人,不过他们站在对面,正聚在一起谈些什么,贾琏没了踪影,倒是看到了他弟弟贾琮。

有些慌了的冯紫英没发现他们一伙人中少了些什么。

.........

白崇寓方出门,就有个人等着他了,说是有人请,他心下还以为正事终于来了。

等到人把他领进屋子,出乎他意料的是,坐着的不是贾琏,而是谢鳞。

谢鳞坐在上首,喝着茶,见他进来,指了指左手的椅子。

“你认识我吗?”

“您说笑了,定城侯府的谢二爷,哪有不认识的理。”坐下的白崇寓发现没有茶,听了这话扬起往日的笑脸。

“很好,看见没茶,没生气,藏的很好,是个合格的商人。”这话让白崇寓脸色一僵,笑也收不回去,“也不好,叫我谢二爷不太好,这里的老二很多,你还没资格叫。”

在江南商场从小混起的白崇寓看着这位的样子,和甄家那些人的样子还真像,忍,一句话又不掉二两肉,“您今天来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首先,你说错了,找你的是琏二,不过他现在有点事,恐怕来不了,由我代.....我们来和你谈谈。”谢鳞放下茶杯看着他,话中间有些许停顿,“琏二跟我讲,你是来京城走门子做官失败了,被甄家推给琏二他叔叔,又被推给琏二的?”

“是。”

“过来这么久了,想明白为啥失败不?”

“甄家不让。”

“时机不对,商人买官求个符不是一两日了,江南的甄家、薛家、何家,山西的张家、齐家,湖广的.....,说多了,这些都是做了皇商买卖有个官身的。

捐点钱而已,对你们而言,九牛一毛。

但现在不同了,我问你现在对朝廷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谢鳞说话间轻松的很。

“内阁首辅谢膑下台?”试探性的一句。

“下台换个首辅是为了什么?”贾琏告诉过谢鳞,白家是个给甄家打苦工的,虽然是江南豪商,但吃的是官家饭,做的纺织生意,光是金陵织造局每年给他们家下的订单就够吃撑他们了。

而且这个生意是甄家做主分配给白家的,大头都是甄家吃了。

白崇寓换首辅的结论无非是他年前见太学生们上书,再加上会馆里一些议论总结出来的,这也是民间的共识了。

谢鳞问这个问题,他知道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但他所处的环境能为他提供的信息是有限的,他只能回想起和这些有关的消息,试图拼凑出一个答案,以期望他的回答能为白家提供一个敲门砖,他父亲追求了多年的机会就在眼前,这是他模糊的直觉。

谢膑是江南出身,是上皇在位时的老人,如今谢膑下台,能坐上首辅位置没几个,枢密使石秉昆不行,漕运总督俞鹤伦不行,刑部尚书胡之问曾经依附过忠献亲王,礼部尚书刘学义性子太柔和比谢膑还不如,吏部尚书老天官夏崇年纪太大了些。

谢膑下台是因为士人们要求改革,施行新政,谢膑首鼠两端,五年过去了新政始终不能推行。内阁大学士中不论是谁上台都要推行新政,可新政必须要有个在士人中有威望、有陛下支持、性格强硬、政务熟练的人来做,现在内阁的几人都是不行的。

六部九卿中还未入阁的,工部尚书李轲?不,此人是个做实事的,朝野共识,还有.........等等,有个可以,李嵇,他之前就是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去职的原因也是因为和谢膑在新政施行上有所不和。

对了,对了,如果陛下要选个新首辅一定选李嵇,他可是潜邸时的僚属。

但是换了李嵇做首辅要做什么?

想到这,白崇寓已经无法再推下去了,过去十几年白家只需要跟甄家和织造局的官员们打交道,钱不用多费力就能赚到,在小圈子固步自封。

意识到障碍的白崇寓想到了另一个与这个相关的。

是了,时机不对,谢膑和甄家在嘉祥年间就交往过密,如今下台在即,决不愿再和甄家保持密切的关系,在这事上帮忙。甄家也意识到首辅谢膑的路子走不通了,才要他去找贾家。

如果是上皇还在位,甄家自己就可以跟上皇讲,根本不用通过谢膑或者贾家,上皇.......

白崇寓久久没有回答,谢鳞也不介意,只最后喊醒了还在思考的白崇寓,将桌上的一封信递给他,“事后你回趟江南,将这封信交给你父亲。记住,我们的期限是六月,六月过了,你们还没有回复就当合作不成立。”

.........

没有接待白崇寓的贾琏也没去别处,在自家院子里听着今日早晨收到的消息。

“你是说,那位新任应天知府在二老爷的人到之前就判了案子?”

“是的,爷,我们在江南的人是这么回的信。”

“薛家呢?”

“薛家少爷报了假死,早在那位知府判案子前就上了来京的船,在路上我们的人还看到了薛家的船,估摸着再慢,四月初也该到。

薛家在江南的一部分产业也让他们族里的几房老人分了,如今薛家的境况要我说,早不比当年薛老爷在世的时候了,如今这薛少爷又在户籍上成了死人,更是........”来人说着说着,看着贾琏的脸色停住了话。

“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

“回爷的话,蕴儿姑娘说史家在永定河以及京畿附近河道两岸的田地都卖出去了,目前还不知道买主是谁。”

这个引起了贾琏的注意,“其他人有什么动作?”

“各王府、公府都有动作,派了管家,好像都在行市里头查是谁收了地。”

“史家呢?”

“没,还是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深浅来。”

“就是说买主不是勋贵喏,去查查山西会馆、江南会馆、广东会馆的人,看是哪位大财神进京了,敢从我们手上抢食吃。”

“是,另外还有一事要报于二爷。”

“说吧。”

“昨日前内阁大学士李嵇到了京城,被陛下招入宫中问策,至晚方出宫城。”

“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贾琏接见完从京城来的人,再骑马出门来到庄子门口。

什么也没说,扬鞭纵马,向北而去,千骑卷平冈,风烟照六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