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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水溶果然约了周千里一同去陈家看望陈也俊。

容氏是很盼着他们来看望儿子的。

她红着眼睛对水溶说道:“你二人平日里最为要好。

现在只怕也只有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一二了。

你一定要帮婶婶好好劝劝他啊。

不然……不然俊哥儿真的要让他爹给打死了……”

说着容氏的泪就掉了下来。

水溶看着不忍,虽然他心里明白陈也俊如今是钻了牛角尖了,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劝不动。

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容夫人,我一定尽力而为。”

水溶和周千里来到了陈也俊的房间,只见他还在床上趴着。

看见他二人进来,陈也俊忙喊道:“千里贤弟什么时候来京中了?”

周千里连忙走上前去,扶着他的胳膊说道:“来了有几日了。

若是早听说陈兄的事情,我也早点来看望。”

陈也俊苦笑着摆摆手,“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无所谓了,死不了,暂且还死不了。”

水溶蹙眉说道:“又胡说什么呢,你毕竟是陈将军的幼子,他即便再生气,又岂能真得打死你?

倒是你……”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若还是劝我放弃李姑娘的话,趁早还是别说为好。”

陈也俊出言阻止了水溶的劝解。

水溶气得哼了一声不想再去理他。

周千里想了想说道:“陈兄,你的心情我大概是能理解的。”

他这话一出口,陈也俊眼睛都亮了,一把握住他的手,“好弟弟,我就知道会有人懂我。

你才不像水溶那个绝情寡义的家伙,不懂男女之情。

我就说嘛,只要是有心爱之人,都能理解我的感受。

好弟弟,你定是也有中意之人的,是不是?”

周千里脸上一红,“哪里,哪里,陈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难道没有中意之人就不能理解你了吗?”

陈也俊叹气道:“不是不能,而是无法真正理解。

我知道,咱们这种人家,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

有几个人能在成亲时由着自己选择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命好还是不好。

本来父亲给我选好了天定之人,怎奈何老天爷耍我,竟又将这门亲事生生收回去了。”

说着他突然咬牙切齿道:“贼老天,我偏不顺着你!

我就要和李姑娘在一起,就要!偏要!”

周千里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好哥哥,你喊什么啊,这是挨得打还不够吗?”

水溶冷声说道:“你放开他,让他喊去吧。

我看陈将军的鞭子竟是轻了呢。”

陈也俊白了他一眼,“水溶啊水溶,我就盼着有一天能让你尝一尝这‘情’字的味道。

不过怕是不太可能了。

你这个人,冷心冷肺的,能爱上什么人才有鬼呢!”

水溶也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

倒是周千里,依旧好言劝道:“陈兄,我刚才说我懂你,我也没诓你。

我虽……但是你的心情我能想来。

只不过我也听说了,那李姑娘既然选择了带发修行,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是没办法的啊。

若是两情相悦,咱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转圜。

可这单相思……

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心了吧。”

陈也俊想要翻身坐起,结果刚一动就碰到了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容易止了疼,他说道:“你怎知我是单相思?

我告诉你,我这次过去是见到了她的。

我知道,她心里有我。”

陈也俊想起来自己在庵后的梅花树下与妙玉那匆匆一面。

虽然妙玉说得还是拒绝他的话,但是从她那红了的眼眶和临走时的一声轻叹中,他就知道,妙玉心里也是有他的。

听他这么说,周千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陈也俊趴在枕头上喃喃自语道:“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已经把通房赶走了,娘给我说的那些姑娘们我一个都不要,我就想要一个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水溶此时突然冷声说道:“你竟看不到李姑娘对你的一片苦心,你又如何说自己对她一往情深?”

“一片苦心?”陈也俊抬起头来,“什么苦心?”

水溶说道:“你以为‘齐大非偶’这几个字只是说说而已吗?

那位李姑娘父母俱在时尚且与你家差距巨大,如今她只是一个孤女,她焉能不知道你二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即便你对她情深似海,可是你的家人呢?

只怕你母亲对这桩亲事的不满她也早都有所耳闻吧。

作为一个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人,她若是嫁入陈家这日子得有多艰难,你可曾想过?”

“有我护着她,她有什么好怕的呢?”陈也俊喊道。

“好,有你护着她。

你能时时刻刻护着她吗?

别的不说,京中妇人之间的交际往来,你也能陪在她身边吗?

你家这样的身份,交往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家?

你觉得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可以应对自如吗?

而且,李姑娘想必也知道你这样的人家需要什么样的妻子才是更合适的。

她若真的成了你的妻,怕不仅不会成为你的助力,反而成为你的累赘。”

“可我不这样认为啊!

我会敬她爱她呵护她,她怎么会是我的累赘呢!”

陈也俊狠狠地捶了枕头一拳。

他不是听不明白水溶的话,只是他觉得只要两个人之间有情,这些事情都是能够克服的。

水溶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陈也俊的肩膀。

“并非我不懂情,而是我太懂世道人心了。

也俊,你把我的话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看向周千里,“千里,咱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再好好想想。”

周千里点点头,起身说道:“陈兄,我改日再来看你。”

陈也俊将脸埋在枕头上,一言不发。

水溶和千里往外走的时候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也不愿见到昔日好友为情所困,变成今日这副样子。

周千里忍不住叹道:“也许真得是我二人不懂他吧。”

水溶目视前方,“也许我现在还不懂感情。

但是我知道什么是现实,是什么是责任。

希望也俊兄也能尽快认清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