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很久了。
长长的狐系睫毛上挂着雨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落泪。
墨绿色的高跟鞋踩在细雨积下的小水洼里像是一节长长弹出池塘的荷叶枝,她仍这样站在那,烟屁股掉了一地……
她很谨慎,是名场面的老手了……
环顾四周这里没有离得近的摄像头,毕竟地点实在是特殊,但又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东西出现在这里……
诡异中仿佛带着最恶毒的某种诅咒。
女人因为思考没空去吸,细长的手指上的这支烟已经燃烧殆尽,眼看着马上就要烧到手指头,这美艳的女人才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哪个傻缺玩意儿?!”
“老娘啥时候变成这货爱女了!!!人家正经情人关系好吧!”
“哪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来替我上坟?!”
一盆黄莹莹、让人一看就生气、品味奇差无比的菊花,半败不败的被人好好摆在魏太明坟正前头,那上面挂着一行黑底白字“爱女白思雯敬上”的飘带,看着白思雯是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哪个冒牌货,老娘品味能这么差?!
别让我找到你!在这给我降辈分了!?
降就降还抹黑我的品味!!!
白思雯气的在魏台铭坟前跳脚。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好呀好,这一把专冲着我来的对吧!膈应我让我触霉头是吧!”
霏霏细雨还是下个不停,白思雯想不明白早都收手不干了,也没那个老东西指使自己去干龌龊事去满足他的癖好,哪还有什么情敌啊?!
正牌太太们、漂亮小姑娘们现在还这么搞自己?!
之前嘴巴毒不饶人确实没少树敌,这躲家里扎个小人不就行了,怎么还……
怎么还搞实战啊?!
多大仇多大恨啊这是!
白思雯翻着白眼往耳后别了别自己的卷发,扭着麻花绳一样的身子。
自魏台铭去世以后,白思雯时不时闷了就会自己开车来这山上的墓园解解闷,给自己的老朋友老情人说说话叙叙旧,魏台铭有钱有势这坟地也是隔着好几米才有个邻居,一来二去白思雯爱上了这份清净。
死去的故人,变成了心事的树洞。
从裹棉被到地底下,他都是她唯一能随便说话的朋友。
遥想当年他们两个就是很搭,这两个放荡灵魂本身就上下贴切,严丝密缝到好像一个灵珠幻化出来的一男一女的两具身子,孪生兄妹一般,她懂他的不羁,他懂她的不容易。
“魏台铭,你给我在地底下好好看着点!”
“谁要来搞我,你第一个飘出来吓死她们!我明年清明还给你烧 c zhaobei美女过去!”
白思雯本身在活着的魏台铭面前说话就没个正形,更别提在死掉的魏台铭面前了!
若是老魏泉下有知一定求阎王爷放他出来捂住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丫头的嘴!
女人抚了抚老朋友的墓碑,为他清扫感情便轻轻离去,她这次来本身是想给他“撒撒娇”问问他自己还有没有当年的魅力,能不能真的抢走那个叫关圳小男孩的心,哪怕还是个没名分的情人也行啊。
没成想这一来就看见那一死出,真不知道谁这么黑心,竟然发动了一波中国人最忌讳的死人诅咒攻击,白思雯脚步加快下山,不知为何今天莫名心里有些慌神。
她已经习惯了简简单单的生活,没有牺牲也没有心机,见过的人来来往往也习惯了聚散尝遍了人间各种滋味,到这个年龄了她真的如书上所说,把自己当女儿一样重新养一回。
所有的烂泥巴都洗掉,白思雯是干干净净出淤泥重生后的一节软糯糯的粉藕,丢到锅里都是清澈的白汤。
白思雯按响了车里的电台,打开窗户使劲散散烟味,她答应过关圳开始戒烟的。
“那么今天呢,天公作美,下着雨的天气非常适合躲在车里听歌,下面让我们一起来聆听一首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
电台的低沉男声幽幽传来,拨弄身上烟灰的白思雯突然一愣。
她有些心急的从包里拿出来手机看看自己和池墨荷的微信聊天,自从她生完孩子确实是说话的时间更少了,但是从别的社交平台上能看出来她一直幸福着,抱着孩子和同样是富太的新朋友们喝着下午茶。
非常典型的豪门太太生活。
一开始她们还经常约在香港见见面喝喝下午茶,后来知道阶级不同她还是正常待她,只是生了孩子后渐渐精力和生活重心都不一样了,所以……
所以她礼貌地保持了一些距离,就像我们普通人做闺蜜一样。
有了自己的家或者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即使之前那么要好亲密,但也在各自的生命中渐行渐远,变成一个躺在通讯录里的名字而已……
“墨荷也长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了”
“我心里明白,再说了台湾那么远,带孩子也辛苦”
白思雯不止一次在魏台铭面前唠叨
其实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过,真的不是嫉妒池墨荷过得好嫁得好,只是心酸曾经她是躲在她身后的一只小狐狸,现在她不在需要她,甚至变成了逢年过节只会发个信息客套问好一下的普通朋友。
狐狸精修炼成人,渐渐地不再需要同伴的庇护。
白思雯拍着脑门笑自己神经质,因为池墨荷的社交平台昨天刚刚更新了最新的动态,蔡掷声新给她买的一辆粉色跑车,照片上的她还是光彩照人。
可无论她怎么安慰自己怎么去反驳自己,脑海里还是有一种特别诡异不合乎常理的念头挥散不去——
她觉得这花是池墨荷放上去的!
除了她没人知道怎么让自己恼火跳脚,天知道她之前多羡慕魏台铭对池墨荷的宠溺!
这丫头片子,又来刺挠她!
要真说爱女,池墨荷才算啊,魏台铭花钱送着来省城好吃好喝的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大学的时候就有房产车子在手上的“富家女”
“我看你啊,就是把她当闺女来疼的”
当着魏台铭的面儿,白思雯可没少“争风吃醋”。
“爱女、白思雯”
这盆花出现的时间非常非常不正常,白思雯笑自己多想可心里还是……
女人开着车带着满腹心事驶会城区,那个改变她人生的雨天,电台里唱起来的也是这首歌:
让疾风吹呀吹
尽管给我俩考验
小雨点放心洒
早已决心向着前
……
那天的池墨荷决定回去告诉校长自愿退出留学名额,她还记得。
难道没有看这个要强的县城女孩出国深造过上另外一种人生
不算是她的遗憾吗?
女人不禁转头望向空空的副驾座椅
好像女孩此刻还坐在那哭着又笑着……
魏浩然的事突然变得晴朗了。
上面一直往下压的势力似乎突然扭转,转而攻向另外一条大鱼,官场上和娱乐圈一样,被围攻的小明星新闻不过是某个大明星为了掩盖自己绯闻的炮灰,如若真爆出来更大的雷,也就没人管这些小虾米什么事了,
山外有山,官上有官。
可魏浩然不这么想,他从心里觉得是自己抓住了这次事情的命脉——崔芳!怪不得兄弟们吃饭都说要防着自己的枕边人,这几年不上兄弟朋友落马都是家里的那个死八婆黑心报复!
因为不满意丈夫有外室或者别的原因,先假装同意离婚在把自己的丈夫爆出来,最后用着查不到的私房钱飞到带着自己生的孩子在国外快活(紫罗兰VIp有这个业务哦,girls help girls)。
他认定不让自己好过的人就是崔芳。
他深知自己平时对她有多不好,有多欺侮她。
但这份自知之明没有激发出来愧疚反而助长了他的猜忌之心,因为知道对她不好所以怀疑她是不是要背地里反咬自己一口。
聪明反被聪明误,糊涂自有糊涂福。
魏浩然是个无福之人,早早没了娘又半路没了爹,好不容易有个围着他转的妻子,他还一脚把人踹开老远。
“喂?崔芳,你没想到吧?我熬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踢开我一个人去过好日子呀,门儿都没有!”
魏浩然特地回家洋洋得意的宣布自己的事情,他看不清自己的愚蠢。
崔芳站在岛台边儿坐着沙拉,听着自己的丈夫如此误会自己,她只想给自己两巴掌。最最最想让他好的人,是她崔芳!!
而现在,她是自己丈夫嘴里最阴险狡诈的恶妇!!!
挖心一般的痛!
“哎,对了。你其实特别特别想跟我离婚对吧?你一定自己私下里搜刮了不少财产吧?”
“你自从扒上我,日子过的多顺啊”
魏浩然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崔芳跟前,离得很近看着自己的妻子,可崔芳脸上因为雌激素生出来的雀斑让他凑上去看一眼就恶心的后退。
“那一定会让你失望的,崔芳。我不会放你走,我们不会离婚”
“当然,我也不会爱你,更不会让你吃香喝辣过上你自以为已经得到的好日子!”
魏浩然把手放在崔芳的小腹上,只隔着一件薄薄的纯棉睡衣,崔芳还是感觉到了那来自心底里最深的恶意,终于……
终于这片看似开的正好的荷花池里一夜之间颓败的彻底,被人无情的翻出烂的发臭的淤泥,就像他们两个的婚姻。
这对各怀鬼胎走到一起的男女,本身就生于烂泥之中,只是那人前的花好月圆让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对方的良配,忘记了平静水面下彼此那烂的到处是窟窿的藕心。
“你以为我跟着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崔芳眼里盛满了泪,那是几十年的枉然。
魏浩然转过身,看向女人的眼睛,时光飞逝他一时也有些晃神,当初选她真的觉得她会乖,会包容他一辈子的,毕竟这关系她是弱势,弱者不会反抗。
甚至自己的爸爸魏台铭也给他说过
“走庙堂这条路,需要的就是一个糟糠之妻,一个看起来平凡普通找不出话题的老婆”
他就是个例子,找的美则美矣也有实力,但实在是驾驭不住,要不然也不会让魏浩然早早没了娘……
呵呵,他们自己翻了身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吃上这公粮的,要不是魏浩然的妈妈娘家是地地方势力中的一霸,哪里有他们父子俩今天!男人真是忘恩负义!
魏浩然的眼神只是轻轻一软随机又变的尖锐歹毒
“不然呢?你为何一开始不敢让我见你那闺蜜池墨荷?!你为何在那天晚上问我爸爸是不是要和咱们一起吃饭庆祝出国提前问他的行程,你为何在婚礼当天拦住池墨荷和你们同班同学康镜如多说几句话?!”
“你做怕什么?!你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
崔芳手里的刀就这样掉落在地上……
她惊恐地捂着嘴巴……
他……他怎么……什么时候……
“怎么?我轻看你了崔芳?”
魏浩然满意的看着自己妻子的反应,捏紧了裤子口袋里的举报材料——一张实名举报的最后一页,现在案子松了,他不放心多方打听才要出来的
厚厚一沓资料啊,从自己父亲魏台铭到他怎么高升的,事无巨细。
末尾的举报人写着崔芳两个字。
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电台里的悠扬歌声戛然而止,白思雯在山路上突然急刹车,她还是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喂?”
她有点担心他已经换号码了,毕竟过去这么长时间。
“什么事?思雯姐?”
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接到这个人的电话了,毕竟这是上次参加池墨荷婚礼的时候,被这个自称是池墨荷姐妹的大姐姐拉住了留下了电话,说是以后万一有需要,可以互相联系。
“你是不是已经到台湾了?”
白思雯当老狐狸习惯了,永远留着后手,谁会嫌弃池子里的鱼太多呢除了池墨荷那丫头,结了婚就收手了?!她不放心,看出来这男人对池墨荷有意思,就一直替她关注着。
这结婚了也能离婚啊,做师父的包售后。
况且这不叫备胎,话别说那么难听,在她们那行叫“我有一个朋友”。
“嗯,刚刚到,还在接洽中。项目算是刚刚启动,大工程啊……”
男人微微吸了一口气,这跨海大桥可真是消磨人的志气,难度特别大。
“你方便去台北市替我拜访一下池墨荷吗?”
“……方便”
康镜如点点头。
“就说我非常想她,想去看看她……”
白思雯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