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还说救了禾儿有些为了找我赎罪的部分在。
也是够可笑的。
把赎罪的对象摔在地上也叫赎罪?
自从经历了成为魂魄后的一场梦之后,我对报仇倒是没了什么感觉。
我体验了仇人被大卸八块的样子,却没有感觉会好一些。
“要去祭奠。”
这是我梦中不断出现的四个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禾儿娘说完之后会一遍一遍的梦到。
梦中我可以祭奠了,但是我哭不出来,我的悲伤或是难过都像是躲了起来。
上一秒撕心裂肺的感觉还在,转眼就像过眼云烟。
但我是能感受到一些的,其实梦中爹爹死去之后我一直执着于知道仇人的事。
直到爹爹提醒我看他,我才想起我能看到爹爹的时间不多了。
然后我自己因为害怕,把时间拖到了最后也没能再好好看看爹爹。
只有对仇人恨一直存在着。
我开始不知道怎么把对仇人怨恨变成爹爹的离去的哀伤了。
难道我真的像禾儿娘说的那样,缠着爹爹不放么?
可就算禾儿娘说的是真的,我也知道了要祭奠,可我就是做不到啊...
我可以逼着自己回忆以前的事,再挤出些泪水,却无法有那种祭奠爹爹的感觉。
......
“既不恨你,也不能接受你,应该会很难受吧...”鸢说到此处时,把我吓了一跳。
我跟鸢也没怎么说过话,只是良跟她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把我的事说的八九不离十了?
居然还记得我带走了一把刀。
不过我不是不恨良了,只是没杀了他。
......
禾儿虽然一直给人捉摸不定的感觉,但生病了之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放松。
鸢一哄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良也算是跟着鸢学会了点新东西,也会哄穗儿了。
其实娃子的伤心难过经常只是一时的情绪,只要稍微哄哄就好了。
禾儿不高兴的时候虽然吓人,但总归还是个孩子,良就摆出一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让禾儿更害怕。
幸好禾儿命硬,良这次才没犯下大错误。
禾儿就此赖上了良,每天都拖着良在身边,良一不听她的,就哭。
隐隐可以感觉到良摔了禾儿倒不是一个坏事,虽然寻常娃子无缘无故的被伤害了之后肯定会害怕。
但是禾儿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和很小很小的娃子一般容易哭,之前的伤害自己的毛病也没有了。
禾儿变好了。
和之前生病的状态如出一辙,和平常人的反应是反的,越病就越放松。
病好了就会变成一副很紧张的样子,所以我觉得禾儿的哭是一件好事。
之前听禾儿娘说的禾儿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该不会良是近年来第一个跟禾儿道歉的......?
应该不能...吧?
......
随着临近年三十,禾儿愈发的不一样了。
良虽然被一直蒙在鼓里,但我是知道的。
禾儿已经好了。
禾儿病了之后,良怕禾儿冻着,晚上就把自己的衣服和被子都分了些过来,把禾儿捂得严严实实的。
禾儿每次等良走了之后就开始把自己里面的被褥拽到一边,还要再好好摆摆外面盖的衣物,让良别看出来。
早上早早就醒了,瞪着她的大眼睛就开始理自己挪开的被子。
以前没病的时候,禾儿和良在一起也很拘谨,现在就是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爱哭,但是那种鬼鬼祟祟的感觉没了。
天天想的就是怎么让良陪着她。
尤其是要吃饭喝药的时候,禾儿那胳膊都抖的撑不起身子,完全不不像夜里挪被子的样子。
良自然也当禾儿病情一直没好的样子,天天帮禾儿翻身,喂饭什么的。
幸好这里啥事都有红儿、翠儿和伙计忙,良也有时间陪着,自然也就顺着禾儿来了。
良看起来还挺开心的,禾儿起不来的床的日子,良每天都在按时伺候禾儿,把禾儿休养的事做的规规矩矩。
之前只是觉得良变成好人是一个难以理解的事,和此时的良对比起来还是寻常了些。
禾儿也很有心机,感觉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治不了自己的病。
每次良给禾儿喂完药,禾儿都会给良一个浅浅的微笑,还要压低下眉角,微闭下眼睛,好附送三分的疲惫和一分温柔,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娃子能表现出的。
到了吃饭就是另一副样子,完全不顾面子,就是看到小鱼的小猫,怎么逗都可以。
也足以让良寻到些“喂猫”的乐趣。
良乐在其中,禾儿看到良充实有奔头的样子,也愿意给良演戏。
维持一副需要照顾的样子就好了。
对于禾儿这样也不简单,毕竟白天良陪着禾儿,她静躺的久了也不舒服,一到了晚上就翻来覆去使着劲。
她依旧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认识的久了,也知道禾儿没什么坏心思。
我一直在想禾儿装病这么久会不会露馅什么的,禾儿却大胆了一会。
大年三十的晚上,良拿来了一个肉馒头给禾儿吃,禾儿大概是平时喝稀粥喝的久了,特别馋肉馒头。
良让禾儿吃慢点,禾儿就哭。
不知道良是不是觉得过年这么喜庆的时候,害的禾儿在床上起不来,又或是把禾儿当成了我。
就问了禾儿一句:“穗儿,你恨我么?”
良说的很慢,一字一顿的,生怕沉浸在肉馒头里的禾儿听不清。
对于禾儿,她点了点头,是恨的。
于我而言,恨开始变成了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
那场梦似乎告诉了我,报仇之后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畅快。
报仇本来就是为了爹爹,为了家人,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让良知道自己的罪孽。
倘若早早像芸姐说的那般,全力以赴杀掉良,我这个想法是行的通的。
但是理解了良之后,我发现他的身上有一些我不舍得的东西,竟会让我心乱如麻。
影子戏、绣花鞋,讨来的手,不用来卖钱的我。
总是在这样或那样的时间里,拷问着我,报仇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么?
现在的良,该死么?我希望他死么?
千里之行的艰难,真的要这么功亏一篑么?
才稍微理解了一些,恨,也需要一个值得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