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热轧寺的驭诡者僧侣,是首先向苏午提问,请苏午帮忙探看热轧巴呼图克图情况,查见其自心中究竟有哪个念头诡化,引致其出现当下这般异状的。炀
苏午此下应了他们的请求。
他们却难高兴得起来。
——与他们的热轧巴呼图克图一样,陷入自心念头诡化产生的幻觉中的其他寺院呼图克图、首座,此下在苏午一声真言之下,尽数脱离幻觉。
自心中的诡化念头在苏午意能量聚化形成的光明大日映照下,尽被焚炼干净。
这些僧侣已然安全无虞。
反观‘热轧巴’,因为热轧寺的僧侣主动向苏午求肯,此下反而还保持着扭动脖颈的姿势,僵坐在座位上,脖颈被阴影蟒蛇死死锁住。
热轧寺诸驭诡者僧侣敢怒不敢言。炀
苏午连番展现手段,现下都用出了像是密咒真言一般的手段——这些驭诡者僧侣接触各法寺密乘法门,至今也没有几个能成功运用密咒真言之力的,仅此一点,已经让热轧寺僧侣明白自己与诡调局这位‘苏局’差距有多大。
这般情况下,他们自然不敢与苏午叫板。
哪怕苏午摆出这番像是故意针对热轧寺的姿态。
“这位‘热轧巴’先生,自心中产生的诡异力量,与其余几个僧侣多有不同。”苏午却没有闲心去故意针对一个在声名利禄里打滚的普通人,他看了脸色难堪的热轧寺诸僧侣一眼,开口道,“热轧巴的状态,更接近‘次仁丹巴’的状态。
其余被自心念头蛊惑的僧侣,一句真言可消除他们心中诡念。
此法对热轧巴同样有用,但可能会对诡异念头根绝不净。
为他自身留下隐患。炀
所以我会单独留下他,探看他的情况。”
热轧寺的几个驭诡者僧侣神色顿时平复下去,有些年轻僧侣神色间还有些羞惭。
其中有个年长的僧侣看向苏午,眼中俱是感激之色,他向苏午合十躬身道,“原来是这样。是我们心有不净,误会了苏先生。
还以为苏先生在故意针对我们热轧寺。
请苏先生见谅。”
苏午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他走到‘热轧巴’跟前,坐在其旁边的座位上。炀
从阴影里攀行出的几条阴影蟒蛇,随他一念倾动,化作数条漆黑的十指手臂,各自固定住热轧巴周身各个部位,缓缓将热轧巴的身躯扳转回来,与苏午相对。
看着热轧巴那双满是痴迷之色、隐约闪烁亮光的眼睛,苏午双手结‘大光明印’,意能量从眉心轮中汹汹涌出,顷刻间遍布身外,浸润身外轮上一个个‘大日如来本尊咒’密咒真文,自身在这一瞬间,好似化作了一轮停在车厢里的太阳!
众人肉眼中的苏午,身上不见任何异状。
但他们思维里的苏午,却已然被熊熊光火淹没!
从苏午周身散发出的无边意之光火,倾盖、包裹住了身前的热轧巴,热轧巴在光火覆淹下,倏忽间化为乌有!
现实的热轧巴肉壳依旧存在,
但众人思维里的热轧巴,已经化为‘虚空’!炀
“观空!”
转轮法寺普布群培‘眼见’如此情形,顿时满面激动之色,脱口道出了两个字!
他此一言出,其余诸僧顿时面露恍然之色!
再看向苏午之时,僧侣们的目光已与先前有极大区别。
在畏惧苏午之威能的同时,僧人们隐约又对他生出了几分敬服!
所谓‘观空’,即‘自观身内身外,诸法皆空,自心生发之下,万事万物皆依其心变化转动,或空,或不空’!
《仁王经》中有‘观空品’。炀
乃曰:言观空者,谓无相妙慧照无相境,内外并寂,缘观共空!
古之密藏域中,最核心的‘无上瑜伽部’法门,通过‘方便’与‘智慧’的合修,达到‘即身成佛’的境界。
‘无上瑜伽部’中,僧侣与明妃共修,修行‘乐空双运’至于最后,便要‘观空’明妃!
总而言之,‘观空’是极难达成的境界。
那些古代大僧侣也只能借助明妃,在最后关头侥幸踏入观空境界。
若长久留驻于‘观空’之境,
自身是‘空’,即能成佛!炀
如苏午此般,随随便便就观空了身旁的僧侣的情形,众僧看在眼中,更不免觉得匪夷所思,亦由此对苏午的佛法修行造诣,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苏午自心转动,已被他观空的热轧巴,此下重又在他之意能量潮聚之下,被复现了出来。
热轧巴此下所有的念头,尽皆被摊开了,在苏午的意中排列开。
他的意冲刷过其自心里的每个念头,
最终锁定住那个散溢出一缕缕诡韵的念头,意稍稍一动,即刺探入那个诡化的念头之中!
……
碉房顶上接连了一根根细绳,细绳绷直了斜着垂下去,缠绕在远处佛塔的塔瓶上。炀
彩绳上,缀着一只只暗红小旗,旗子上写着各种颜色的密藏域文字。
‘苏午的视线’掠过那些在高天下摆荡的小旗,稍稍留意了一下小旗上那些代表各种真言种子字的密藏域文字,进而垂下头来,看向碉房敞开的大门口。
门口两侧簇拥着许多穿着各种绣花藏袍、腰扎七彩大花带子的女人,许多头戴皮帽子,穿着皮袍,内着绸衫,腰间围一块彩色‘帮典’的男人。
阴沉沉的天幕上,大雪纷纷落下。
男人女人们或敲打着手鼓,手拉着手踢踏着舞蹈。
热闹的气氛仿佛能融化那纷扬的雪片。
而在男人女人簇拥的大门口,一位穿着蓝黑色皮袍的老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接过旁边妇人躬身递过来的盖碗,一手手捏着一口茶水。炀
他随手把盖碗递还给战战兢兢的妇人,抬头朝‘苏午这边’看来,面露笑意地张嘴说了几句话。
此下所有的画面都没有声音。
包括那老人张口言语,苏午都未听到声音。
对方的脸容模糊不清,以至于苏午也无法看清他的口型。
最吸引苏午目光的并非是此间鲜艳的服饰、到处飘展的彩旗、颇为俏丽的密藏域女子,而是那坐在门口的老人头上的‘顶冠’。
那是一顶莲花冠。
莲花冠五方各立着一道铜牌。炀
铜牌上以宝石、矿料颜色,以雕刻、錾刻工艺勾勒出了几尊神灵。
最前方佛牌中乃是一位女子,其千手千眼,形体雪白,张开的无数双手臂交织虬结,占据了整道佛牌七成以上的面积,那由无数双细长手臂交织出来的雪白之物,宛若一顶白伞盖。
‘白伞盖’上,细长手臂互相错叠交织形成的纹络,有种‘秘密真意’流转。
苏午只能‘看’到那老人顶冠最前方佛牌上刻画了什么神灵,看不清左右佛牌上刻画的事物,他当下处于热轧巴的念头里,热轧巴能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反之亦然。
在老人那莲花冠上,对应着五张佛牌,还有五道灰布色的、卷起的旗子梳理着。
这些旗子寂静竖立,使得那老人整个看起来都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炀
‘热轧巴’当是在那老人说完话后,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旁边的妇人恭敬地递给老人一个木箱子。
老人打开木箱子,露出了里面金晃晃的一只糌粑金碗,那只金碗上同样錾刻出了种种繁复精美的图案,配以天然宝石,点缀其间,整只碗都异常精美,占据了木箱子一半的空间。
另一半空间,则整整齐齐地叠着金条。
看了木箱中的事物两眼,老人合上木箱,哈哈大笑起来。
他把木箱交给随行的一个年轻人,接着站起身,一手持半米长、仿佛蛇骨盘绕银线形成的鞭索,一手抓一只‘达玛茹’——形如拨浪鼓,但无把柄的法器。
老人抓着这两件法器,站在门口,嘴里念念叨叨了几句,不久以后,他整个人忽然痉挛颤抖起来,引致其手中的两件法器也在他自身颤抖下,不断摇晃!炀
这时候,苏午听到了声响。
玉化的、似蛇骨般的未明骨骼,碰撞银线,整根鞭索发出‘叮叮叮’的声响,这声音连续而绵密。
那件达玛茹则发出‘嘣浪’、‘嘣浪’的声音!
叮叮叮叮叮——
嘣浪嘣浪嘣浪浪浪……
两种声音不断交织,内中蕴含着奇特的意韵。
浑身痉挛颤抖、翻白眼地老人忽然俯下身,他脑袋上那盏莲花顶冠上,一杆半米高、卷起来的旗子忽然前移,撞落了顶冠前的‘白伞盖’神明佛牌!炀
佛牌坠入尘灰中!
一只细长的、雪白的手臂,在人群喧闹时,在无人注意‘热轧巴’时,从老人身侧后方伸过来,抓住了老人腰间的一只金刚铃。
那只细长的、没骨头似的手臂抓住铃铛,轻轻摇响。
在满场喧哗中,那铃铛声是如此清脆,贯穿了热轧巴的念头!
叮铃铃,叮铃铃……
老人一双枯黄干瘦的手掌里,各自抓住‘蛇骨鞭’、‘达玛茹’。
但他身侧却有第三条面条似的手臂无声息伸出来了,摇起了金刚铃!炀
‘热轧巴’茫然地看向四周,没人注意那‘三只手’的老人。
他好似与那些人分处于不同的世界。
三只手的老人在此时仰起脸,面白如纸,相貌端庄,明显不是前面黑瘦脸的老人,那张‘白纸脸儿’张口,发出老人的声音:“我指你为十三年后热轧寺呼图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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