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挽婧翻了个白眼。
萧芜华忙追问:“她的伤势如何?”
“殿下放心,郎中说大人的皮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多日疲惫,心绪起伏跌宕,再加上劳累过度,故而需要静养些日子。”
她稍微舒了口气,可胸口还是扯得疼。
不闻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方从袖中取出约有三指宽手掌长的长木盒,垂首奉上,“殿下,这是大人托属下转交之物。”
他记得好像是一根和田玉簪子。
音云将木盒接过又放到殿下微有颤抖的手上,她心中暗想,阎将军可真是个顶顶好的人。
哪怕身负重伤也处处都在为殿下着想。甚至害怕殿下会自责,特意托人来传话送礼物。
任务完成,不闻无声离开。
“哟,半死不活地还想着卿卿我我。”萧挽婧不由得撇嘴,抓起鱼食到了池边喂鱼。
枉她昨晚吓得半死,还抛下了嫣儿。
想到嫣儿,萧挽婧的眼中染上几分苦楚,那几句咄咄逼问的确让自己无言以对,如果可以,谁不想和所爱之人互明心意,欢欢乐乐地在一起。
不知为何,当看着音云满身是血出现在阁楼向她求救之时,萧挽婧猛然醒悟了过来,有些人就像流沙,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于是临去安乐堂之前,她吩咐圆珠将嫣儿的新良籍过所以及那把华容琴都一并交出。
是走是留,全由林尔思自己做主。萧挽婧不再逼迫。
也不知道,阁楼中是否……有人在等她归去吗。
萧芜华莞尔,小心翼翼的把簪子取出,羊脂白玉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油润,洁白无瑕,簪首刻着云纹,倒还真如天上的闲云一般。
看着簪子,她思绪万千。
以往的她只顾怀念,却不知自己无比渴望的那座故山,竟一直就在原处等待着自己。
幸好幸好,苍天不曾薄待了她,闲云终于见了故山。
晶莹剔透的泪珠溅在簪子上,萧芜华后知后觉地拭掉泪痕,她将发间的点翠珠钗取下,换了这根玉簪。
灵蛇髻间本就只有一支钗,白玉簪替换以后倒多了几分含蓄典雅。
她明白了她的心意。
“陈管事,取出库中的千年人参,吩咐东厨熬人参养荣汤。”
陈斯思应声而去,见殿下心情轻快,嘴边也总算带了些笑意。
萧挽婧微眯双眸,质问道:“千年人参?萧芜华,你别告诉我,人参是从长公主府拿走的那棵!”
那可是她忍痛送给萧芜华养身子用的!这人可倒好,转身借花献佛了?
萧芜华抿唇,语气柔和,“姑母,如今最需要补身子的不是我。”
方才不闻也说了,那人是劳累过度,又受伤亏了气血,自然该需要补一补。
而她的气血寒凉之症也已被吴文祥医治好,上次月事也没有再腹痛,故而人参自己也用不上了。
萧挽婧拂袖,冷哼一声。
她粲然一笑,走上前环住赤色衣袖,轻轻晃了晃,“姑母,您最好了。”
昨晚那副为自己担忧焦灼愤怒的模样,萧芜华都看在眼中,虽然姑母平日里疯疯癫癫,但还是很疼爱她这个侄女的。
“行了,既然事已尘埃落定,我要回霖泉山庄了。”
李芸和孔江波下了牢狱,包括所有插足此事的余孽,不日便会问斩,皇宫又有皇嫂助力,李皓成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也算是如了萧芜华的意了。
萧芜华一针见血,“姑母再留些日子罢,你这么着急回去岂不是会打断某人的决断?”
是留还是走,对林尔思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也许她本来已经做好被困一生的打算,而如今却又忽然被许了自由。
总要多思量思量,毕竟她心里也残留着不可磨灭的爱意。
萧挽婧垂眸,眉眼凝上哀怨,“不是说有失必有得,可我一旦失去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又看向身边人发髻间的玉簪,喃喃道:“你呢,失去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失去,却有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老天真是不公平。
萧芜华手下倏然用了几分力,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其实爱这个东西,哪有公平之说。也并非是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两个人的感情博弈中,永远都是被爱的那个有恃无恐。即使是姑母,也不会因为身处高位而心也处于高位。
萧挽婧无声叹息,“算了,既然决定给她选择,也无需多想什么,我要去歇息了。”
见她转身离开,萧芜华吩咐道:“音云,你也随姑母去歇息吧,昨夜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身上只有些轻微的皮外伤,不然她的自责又要多添几分。
音云缓缓摇头,“殿下,属下已经昏睡了一晚,不想再躺着了。”只会更酸痛而已。
“倒是殿下,一夜未眠,不如您趁着人参汤还未熬好,小憩片刻,否则让阎大人见了您这副疲惫模样又要担心了。”
萧芜华抚上脸颊,倒还真察觉一丝困倦,她点点头,看了眼日头,“你陪我小憩片刻,待午时我们再去阎府。”
要去见阎温夫妇,她竟还有些紧张。
当公主府的马车停在阎府门口时,赵伯是难以置信的,他连忙叫出了阎温夫妇。
见他们二人要躬身行礼,萧芜华慌忙阻止,她面带愧色,轻托沈白芨的双手,“夫人莫要多礼,我熬了人参汤,来看看她。”
沈白芨扯唇,露出了然的笑,“那殿下随我来。”
沈夫人将她送到院门口就离开了。
方踏入鸦乌院,药香便萦绕在鼻间。她轻蹙眉,眼中满是心疼。
不闻不语正在院中练武。院落很大,西边是假山流水,柳树伫立旁边。东边是两处厢房。
萧芜华推开房门,药香更加浓郁,映入眼帘的是书案,上面是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
右手边是一面巨大的镂空书柜,将寝室隔开,其中摆放了些名贵瓷器。
音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萧芜华掀开云锦帘,有些呆住。
紫檀木月洞门,青色罗帐卷在两旁,身着白色中衣的人倚靠在隐囊上,手持竹简。她未高束墨发,只用木簪半绾,大半青丝垂在肩上,苍白的脸庞尽显病弱破碎感。
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