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光是查逸飞夫妇震惊到快要昏厥,连马桧等人也是错愕不已。
怎会如此仓促?
可既然刺史大人金口玉言,就代表毫无回转的余地。
堂中响起悲恸凄然的低泣声,但却无一人生出同情之心。
夕水街菜市口
自古刑场便设在百姓流动最频繁的地方,行刑过程残忍血腥无比,任谁见了都要做噩梦。
可谁让那人心都有善恶两面,而恶又是要靠人忤逆本性才能制止。
忤逆本性,难如登天。
也许让他们亲眼目睹行恶的下场,便能震慑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恶。
哪怕有一个即将行凶者因为想起了刑场上的情景,而放弃了继续作恶,那么这样做就是有意义的。
当查逸飞汤英婷被押入刑场时,百姓已经将此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似乎整个朱阳县的人都汇聚在了盘龙镇。
整整十辆马车,排列在刑场不远处。
引得百姓们窃窃私语,“咱朱阳县的祸害终于要除了…”
“就是就是,但这也太匆忙了些,俺二大爷还没赶到呢。”
“不是要砍头吗,弄这么多辆马车干啥呀。”
“不懂了吧,这叫车裂之刑!就是咱说的五马分尸!”
“俺的娘唉,真惨诶…”
“惨什么!他们夫妇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拿咱这些老百姓当畜生对待,有这下场也活该!”
马桧抬头看了看日光,心中估算着时辰。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午时三刻了。
他又望向刑场中的二人,毫无生气,面如死灰,这本该痛快的一幕,却怎么也畅快不起来。
背负了五十多条人命的他,下场应该只会比他们还惨吧。
阎无极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把玩手中的监斩牌,虽然现下她们已经得知了‘蛟神’下一步的大体动向,但具体的地方还是不清楚。
想来负责此处的使者也没有接到具体的指令。
毕竟盘龙镇距并州上千里路,祂完全可以在女童们快到并州时再给出下一步的指示。
真贼啊。
大壮掐着时辰,大喝一声:“午时三刻已到!”
查逸飞一哆嗦,只觉得腿上一股热流…
汤英婷仰起酸疼的脖颈,望向蔚蓝的万里晴空,平日里她从未在意过头顶的那片天空,如今总算懂得了欣赏这无边美景,却也成了最后一次。
只是她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爹!娘!”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女童,她手持利刃直奔阎无极而去。
“你这个坏人,不许杀我爹娘!”
汤英婷回过神,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啊玉儿!快回来!”
“保护阎大人!”刑场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很惊慌,唯独处在漩涡中的阎无极云淡风轻,她看着那把熟悉的匕首,微眯双眸,视线又落到隐藏在百姓群中的穆延身上。
他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而后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不闻轻而易举的阻止了查小玉,夺走了匕首,“刺杀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
“放开我,你们这群坏人!”查小玉狰狞着脏兮兮的脸庞,看向公案后的人目光中满是怨毒。
阎无极依旧支着脑袋,从容不迫,“放开她。”
查小玉挣脱束缚,狠狠地瞪着她。
她嗤笑:“百善孝为先,你的孝行还真是令人感动,看得本官也不忍让你们一家阴阳相隔了。”
听到不忍两个字,查逸飞和汤英婷眼中燃起希望,可下一瞬便犹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那本官就让你们一家在黄泉路上相聚。”那人面色阴冷,声音像是结了冰霜。
汤英婷崩溃大喊:“不要啊!阎大人,求您放过玉儿!她还只是个孩子!”
没等到阎无极说些什么,刑场外的百姓就听不下去了,纷纷骂道:“你们诱拐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放过人家!”
“现在有良心了,早干嘛去了!”
“呸!这就是报应,不得好死!”
“俺们这些老百姓生养个孩子多不容易啊,说给人拐走就拐走了,真是畜生!”
汤英婷泪流满面,心中仿佛被利刃剜了一个大洞,让她痛不欲生,“我错了,我错了…阎大人…放过我的女儿吧…”
阎无极漠然地站起身,扔下监斩牌,“别误了时辰,行刑!”
她冷睨着公案前呆愣住的女童,口中吐出残忍无比的话,“念你年幼,车裂之刑就不用在你身上了,但你已经九岁,又犯下刺杀朝廷命官的大罪,故而死罪难逃,”
她顿了顿,扯起一抹笑,“那就斩首之刑吧。”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
鬼魂难现。
……
萧芜华捂着小腹,面色惨白,额间冷汗淋漓。在如此关键时刻,月事竟然来了,真是误事。
“殿下,快将这姜汤趁热喝了。”虽然殿下这种情况每月都有,但每次音云都心疼不已。
美人本就白皙的芙蓉面此刻更是如纸,黛眉轻蹙,朱唇被贝齿紧咬,泛着青色。
“阎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她轻喘,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已经过了午时三刻,想必是快了。”
不行,不能被她发现,萧芜华忍下绞痛,“拿口脂过来。”
音云不解,可还是将东西拿来。
萧芜华用指腹沾绛色口脂,只薄薄的点涂在唇上,那人心细如发,若自己涂的多了反而显得脸色难看,必然引起怀疑。
“殿下……”音云欲言又止。
萧芜华尝试着站起身,迫使自己习惯疼痛,“无妨。”
忽而房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萧芜华连忙示意音云把碗收起来,又用手帕拭去额间的冷汗。
但楼下的呼喊止住了那人的脚步,“主公!”
脚步声一顿,转而远去。
萧芜华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萦绕着淡淡的失望之意。
如果能被她发现,得到几句关怀安慰……
穆延拿回了自己的匕首,他看着衣袖上沾的血滴不由得皱眉,“主公,查逸飞他们的尸首已经丢去乱葬岗了。”
看她面色不悦,他心虚地垂下了脑袋,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是殿下吩咐的。”
他只是故作无意的把匕首露出而已。
查小玉不是襁褓中的赤子,已然有了爱恨的能力,故而她的命是绝对不能留的。
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