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无极起的最早,他洗漱后便到了院中练功。
一丈多长的红缨枪在他手中如同柳枝般轻巧,枪身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而枪尖处的红缨,则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鲜艳夺目。
他手持红缨枪,以腰身之力带动双臂,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感。
旁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但却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力量。
当他以一招正回马枪收势时,耳边响起几声喝彩。
阎无极收枪,方知父亲和母亲站在回廊亭处,他微微喘着气:“母亲。”
“好枪法。”阎温称赞不已,眼中闪烁着光芒。
似是忆起往事。
沈白芨按住他那蠢蠢欲动的手臂,温声说道:“年纪大了,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阎温扯了扯嘴角,“是吗?”
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沈白芨嗤笑一声,没再理会他,朝院中少年走去。
不闻不语围在阎无极身边,啧啧称奇:“大人枪法又精进了不少。”
明明这几日都没怎么练功,功夫却不退而进,真是令人羡慕……嫉妒。
“你们两个就会说些好听的话,也不怕她飘飘然。”沈白芨责备道。
少年正处于得志不知地厚天又高的时候,若是再听上些溜须拍马,那心气儿不得飘到天上去。
阎温赞同不已:“夫人说的不错,这大器晚成方是道,你们二人日后不许再夸赞于她。”
譬如东方太尉,可是四十岁才入的朝堂,五十岁便与丞相平起平坐。
不语却不以为然,他躲到阎无极身后,反驳道:“我们才夸了公子几句啊。”
不闻认同的点点头,和京中那些人比,他们说的这几句话都称不上是夸赞,顶多算是说话不难听。
阎温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
“好了,快去换身衣裳,听闻今日太后和你祖母会早些来,你该侍奉在左右。”
沈白芨话音刚落,就见阎无极便匆匆把枪往不闻怀里一放,朝房中走去,还不忘吩咐,“快烧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太后要来,公主殿下也会来。
还以为要等到黄昏时才能见到她。
如意拿出香膏,在掌心揉化后均匀的抹在那潮湿的发尾上,“公子今日为何要用这荀令十里香?”
“因为它香。”阎无极随意回道。
不但香还尤其缠人。
“……”如意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晃动蒲扇,为他吹干发丝。
荀令十里香以药香为主,木质香和花香为辅,清凉中带有淡淡香气,且其扩香力极为霸道,既张扬又不失文雅。
倒是符合他的性子。
如意将他的墨发扎成马尾高高束起,以一白玉镂花冠定住。
还未等她走到衣柜处,铜镜处便传来吩咐,“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吧。”
“是,公子。”如意暗自诧异着,以往公子都是任由自己发挥,今个儿他还挑上了?
指定有鬼。
……
女子身着白色中衣,端坐在铜镜前,水湾眉微微蹙着,似是在苦恼些什么。
那白嫩鹅蛋脸未施粉黛便如出水芙蓉般吹弹可破,桃花眸中眼波流转,摄人心魂,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陈斯思拿起檀木梳为萧芜华绾发,低声说道:“太后要早些去阎府与俞老夫人叙旧。”
萧芜华拿起点翠珍珠簪,陈斯思接过为她簪与发间,见略显单调,又为她选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配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婢女端来月白云锦掐金丝坠红直裾袍,为她更衣。
陈斯思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可人,“殿下貌美极了。”
萧芜华抬起手抚着脸颊,喃喃道:“女子生来便都是极美的,不过是各花各有各花香罢了。”
其实在女子所拥有的诸多美好品质中,自爱、智慧、勇敢、坚韧……方是叫人着迷的,而貌美恰恰最不值得一提。
阎温和沈白芨早早的便在府门前等候,直到看见镇国侯府的马车,方迎上去。
“母亲慢些。”阎温连忙上前。
俞老夫人挥退了那只手,在众人略显担忧的眼神中,自己踩着轿凳平稳的下了马车。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人自小公子回京后,身子骨愈发壮实了呢。”黄妈妈笑吟吟的道。
“多亏黄妈妈服侍的好。”阎温收回手。
沈白芨搀扶着俞老夫人,温声道:“母亲小心台阶。”
“好好好。”
“祖母。”阎无极姗姗来迟。
还未等他们说上几句话,公主府的马车便停在了阎府前。
“太后和公主到了。”
闻言俞老夫人的笑意更深了。
姐妹相聚,实乃人生幸事。
故而太后和俞老夫人欣喜万分,二人手牵着手,漫步于庭园,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阎无极和萧芜华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都说阎家的兰花园是汴京数一数二的美景,如今一观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爱兰花?”阎无极侧脸看向她,视线却被那在圆润耳垂上晃动的耳环吸引。
身处兰花丛,萧芜华唇边带了些笑,“花中君子,谁人不爱,难道阎大人不喜兰花?”
阎无极回过神,淡淡回道:“没仔细看过。”他对花向来提不起兴趣。
“……”萧芜华失了笑。
不喜欢兰花,却还种了一院子的兰花。
见她脸色不对,他连忙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母亲着人种的,她喜爱兰花。”
他常年在外,哪有心思照料这些娇贵的兰花。
萧芜华扯了扯唇,“那不知阎大人喜爱什么?”人生在世,七情六欲,总有欢喜的东西。
“不知殿下指的是人还是物。”他心神微动,声音低沉了些。
萧芜华陡然驻足,冷漠地看着他,“当我不曾问过。”
以这人的脾性,她还真怕听到一些不该听的话。
阎无极随着她停住脚步,敛下眸,紧抿双唇,一副做了错事的模样。
猝不及防间,她嗅到了不同于兰花的清凉香气,烈日当下,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阎大人身上熏了什么香?”竟令人口齿生津。
阎无极抬眸望向她,眼中有无辜之意,“下官并未熏香。”只是用了一点香膏而已。
是吗,萧芜华不疑有他,继续跟上前面二人。
阎无极勾起一抹笑,手指缠绕着发丝,眼中的无辜化作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