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分明,陛下倒是分的清楚。”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阎将军凯旋,陛下会嘉奖一番,哪曾想又让人查起案子来了。”
“陛下这是何意啊,查案不交给延尉署,反而让一个武官去……”
“是啊,你们没看见御史大人的脸色,想来阎将军在他手下做事,必然不会顺遂啊。”
……
大臣们的低声交谈,和几位当事人的缄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容广白,今日他让父亲在朝中颜面尽失,自然也没脸同父亲走在一起,远远的落在了众人后面。
反观容南却没有失了脸面的不堪,他正和伏文元东方墨一众大臣笑颜逐开的恭贺阎温父子。
那些说不上话的官员自然都识趣的快步朝太和门走去,生怕惊扰了他们,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
东方墨皮笑肉不笑:“真是贺喜阎大人,令郎平安归来啊。”
“真是劳烦太尉惦念了。”
容南似笑非笑:“阎将军年少有为,阎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容大人谬赞。”
阎无极静静地矗立在阎温身后,面带礼貌的浅笑。
伏文元笑而不语,看着他们互相恭维,还顺道偷偷观察着容南的神情。
见那个老东西只是在强颜欢笑,他捋了捋银白胡须,暗道好笑。
这时袁计携着几人来到阎无极身后,猛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阎无极!”
阎无极微笑着转身,“原来是袁大人。”
伏文元当即斥道:“胡闹,怎可直呼阎将军的姓名!”
今日之事连伏文元都没料到,本以为阎无极凯旋,边塞局势暂稳,陛下嘉奖一番后接着就该把兵权收回。
可陛下非但没有撤掉阎无极骠骑将军一职,还又册封其为御史中丞和渝州刺史,三职在身,古往今来他还是头一个。
不过也没到让他大吃一惊的程度,毕竟在年轻一辈中,阎无极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了,想来陛下有此安排必定经过深思熟虑。
袁计收回手,撇了撇嘴:“是,日后还要请阎将军多多照拂。”
“袁大人言重了。”阎无极垂眸。
他阴阳怪气的模样并没有惹恼某个人,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袁计冷哼一声。
此时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抱拳朗声道:“阎将军果然是年少有为,东方拓真是钦佩不已。”
阎无极打量着他,眉心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沉默不语。
东方拓以为这人把自己忘却了,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阎将军贵人多忘事,怕是已然不记得你了,东方小兄弟。”袁计得意的大笑,安慰似的拍了拍东方拓的肩膀。
“你不是说你此生绝不为官吗?”阎无极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这……”东方拓抬头望天,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五年前他因不学无术被祖父当街怒骂,当时年少轻狂的他脸皮又薄,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便扬言此生绝不为官。
其实这事儿整个汴京都知道,但没人敢议论,因为他祖父是当朝太尉,可惜他忘了阎无极这个另类。
东方墨抬眼看了一眼这边,啐道:“真是丢人现眼。”
“确实丢人现眼。”清脆如黄鹂的女声施施然飘过。
东方拓头也没回:“是啊,东方家就你有出息,混了两年不还是个延尉正。”
“反正我没当街喊过‘此生绝不为官’的笑话。”东方叶嗤鼻一笑,远远的朝阎无极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
伏文元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道:“阎将军平安归京,想必阎大人定会设接风宴,届时我等可都会去捧场,这宴席阎大人可不要设小了。”
众人皆应声,那模样像是要把阎府吃个窟窿。
“是啊是啊,阎大人可不要小气。”
“阎府的宴席怎么着也不能比望月楼的差吧。”
--
阎温没有和阎无极同乘一辆马车,故而先行回府。
待官员都走的差不多了,阎无极才从一片恭维声中逃脱出来。
踏出午门的那一刻起,他终于感受到了自由,回头望着那层层高墙,越看越像吃人的牢笼。
在外待久了,还真是不习惯这里。
不闻叫他:“公子,可以走了。”
阎无极颔首,正准备踩上轿凳时,一个婢女欣喜万分的喊住他。
“阎将军!”
不闻挡在他面前,神色肃然的看着跑过来的人。
“不闻,你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吗?”阎无极微眯双眸。
离京不过三年,再见的陌生面孔未免也太多了些。
主仆二人正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婢女终于到了马车旁,她开门见山的说道:“奴婢音云见过阎将军,公主殿下邀您午时到樊楼相见。”
“音云……”阎无极轻声喃道,忽而灵光一现,“你是若宁殿下的女官?”
“正是。”
阎无极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午时自会赴约。”
“多谢将军。”音云见他如此平静倒有些意外,不过她未做停留,道完便转身离开。
他收回视线,无端觉得有些口渴,伸出食指挠了挠唇边,用力压下想要翘起唇角。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名正言顺的见面,看来甚是思念。
不闻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公子,该走了。”
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府中早膳了,听不语说今日东厨做了红烧焖猪手,他想尝尝。
阎无极轻咳,理了理官袍,准备踏上轿凳,谁知却一脚踩空,踉跄着差点撞上马车,好在不闻身手敏捷,捞住了他的胳膊。
“……”阎无极甩开他的手,稳稳地踩上了轿凳。
不闻咂咂嘴,更想吃红烧焖猪手了。
樊楼
樊楼位处汴京最为繁华的中心街,和它相对的便是望月楼。
按理说同为酒楼,又距离那么近,理应水火不容才是,可它们却已经相安无事几十年了。
因为樊楼和望月楼经营模式并不同,樊楼以高雅幽静,接待文人墨客为主,而望月楼却是以热闹繁华,菜色丰富闻名于世。
阎无极在樊楼前下了马车,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能来此地流连的,多以富家官宦子弟为主,自然认得这位翩翩公子,就算见识浅的不认得,单看那人的衣着打扮也能猜出是个权贵。
更别提在他之前,樊楼已经来了两位不得多见的人物了,耿大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忙迎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阎将军吗?稀客稀客啊!”
何止是稀啊,简直就是生客。
他那尖细又略有刺耳的声音,让阎无极止不住皱眉。
不闻不语挡住了耿大力,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仿佛再上前一步就会将人大卸八块。
耿大力只好退后几步,陪着笑招呼他们进去。
楼下早有人等着,见到阎无极几人后便上前请安:“属下见过阎将军,殿下已在楼上,请随属下来。”
“原来阎将军是来赴公主殿下的约。”耿大力一边搓手一边嘿嘿笑着,还露出两排大板牙。
阎无极冷睨他一眼,“你是樊楼的掌柜?”
耿大力见他面露不耐,连忙收了笑,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将军,正是。”
“可我记得以前的掌柜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