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注定今晚养心殿热闹非凡,他们刚走出去一段路,拐弯处又遇见两人。
王峙上前一步挡住阴影中的人,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柳贵妃似是有所思的停下脚步,她默默打量着王峙身后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人上前行礼,
心中不耐却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好紧着王峙:“王公公这是要去哪?陛下可在殿中?”
“回贵妃娘娘话,陛下吩咐不可有人打扰,还请贵妃娘娘……”
柳贵妃指了指婢女怀中的食盒,打断他的话:“陛下近日多有操劳,我特地吩咐小厨炖了这四神汤,送于陛下。”
说罢便要略过王峙,王峙却伸出拂尘挡住了她的去路,不容置疑道:“老奴也是按陛下旨意办事,还请贵妃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柳贵妃怒叫:“王峙!”
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老东西罢了,竟也敢在她面前耍起威风了!
柳贵妃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他的嘴,可又转瞬想到王峙跟在圣上身边伺候了数年,就连有些朝中大臣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她可还真是得罪不起他!
冷静下来的她声音小了点,“那我便不去打扰陛下了,这汤就劳烦王公公送进去了。”
王峙接过食盒,“贵妃娘娘言重了,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翠英我们走。”
待二人气冲冲离开后,阎无极轻笑一声:“不劳烦王公公引路了,之恒先走一步。”
王峙哎了一声,将灯笼递给他,“路黑,阎将军照着些。”
“不必,我早已习惯。”说罢阎无极转身离开。
多年在外,让他早已习惯孤身一人行于黑夜。
他正感慨万千,脑海里却诡异的浮现两张脸,是不闻不语……阎无极嘴角抽了抽。
王峙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那身影才折返养心殿。
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萧芜华头梳百合髻,身着群青衣衫,殿内亮堂了些,显得那双眸子清亮动人。
“嗯,见到他了?”萧京墨虽眼盯着手里的奏折,思绪却飘到一旁。
萧芜华抿了抿嘴,选择无视这句话。
“吾还以为你会与他叙旧一番,毕竟你们已经三年未见了。”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足够让本就心有芥蒂的两人更形同陌路。
她沉下脸,神色不悦的道出此行目的:“父皇,儿臣有要事相商。”
“好了好了,你说吧。”萧京墨不再提及这件事情,放下奏折认真的看着她。
“据暗探的消息,渝州地界的盘龙镇再现‘蛟神’。”
“又是‘蛟神’?”他皱起眉。
别看萧京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其实心中早就将此事遗忘的差不多了,绞尽脑汁的回想,也只忆起这个‘蛟神’曾在三年前初现潇湘一带。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
却见萧京墨摆摆手,不以为意:“若宁啊,父皇认为此事是你多虑了。”
无论拜的是何方神明,正神也好邪神也罢,百姓求得无非就是心安……难不成还真以为神仙会下凡管他们这些个零碎琐事?
“父皇,您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勾当吗?为了不劳而获竟祭祀女童换取金银财宝,此事天理难容,儿臣认为此事背后必有奸人打着神灵的幌子作恶。”
听她辩驳的头头是道,可全是推测。
“你口口声声说他们祭祀女童,当年‘蛟神’初现潇湘时吾就准你们查了,可连尸首都找不到!没有尸首,你如何将此事与他们扯上关系?”
见她不服气,又要说上一二。
萧京墨站起身,苦口婆心劝道:“若宁,爹知道你心系百姓,可你不能被心中的愤懑蒙蔽了双眼,是非不分!这点你应当跟之恒学学才是!”
不知道哪个字惹烦了她,猛地上前一步,陡然怒道:“您无缘无故提他作甚?”
这三年里她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谈论到他时都会顺理成章的扯到自己,她真真是无比厌烦!
“我!”萧京墨一时哑口无言,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双手叉腰道:“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萧芜华:“……”这奇楠沉香不愧是天下奇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怒火都被平息了不少。
罢了,随父皇怎么想吧,她也懒得解释。
萧芜华退后一步,不再同他争论不休,反省道:“陛下教训的是,但臣不会放弃追查此案,必会找到有力的证据,将背后装神弄鬼之人绳之以法。”
探子来报‘蛟神’又出现在盘龙镇一带,而恰巧此镇已接连失踪数十女童,这才让她病急乱投医,只凭猜测便想说服父皇彻查此案。
没有尸首,他们确实无法断定那些消失不见的女童和‘蛟神’有关。
见她认错,萧京墨冷哼一声理了理龙袍坐了下去。
“臣先行告退。”既为人子也为人臣,她也该懂的。
行礼退至屏风后,转身离开之际,身后传来一句话,她僵住了身子。
“若宁,如果当年那场大火出事的不是令仪而是,”
“陛下!”萧芜华不顾礼仪大声呵止,一字一顿的道:“令仪和之恒都是臣儿时最要好的朋友,不论他们兄妹二人谁出事,臣都不愿接受。”
随着萧芜华迈出殿门的还有一声沉重的叹息,王峙沉默的举起灯笼,为她照亮脚下台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牵扯到那个人,这对父女立马就会变得针锋相对。
他是看着若宁公主长大的,又怎会察觉不到她此刻的魂不守舍,至于为何,他不愿去细想。
她声音轻飘飘的,“公公不必送了,音云在门口等我。”
“恭送殿下。”
王峙直起身望着她的背影,不禁一怔,许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恍惚间竟和殿外巷子里的身影重叠起来。
“师父,师父?”
“嗯?”王峙回过神。
小安子今日见了太多事,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峙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已到亥时,你下去吧,陛下这里有我守着。”
“小的想陪着师父。”小安子不肯离开。
王峙笑眯眯的吓唬他:“人定时不寐可会长不高的哦。”
小安子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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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石和六子绕了皇宫四五圈,还是能看见不闻不语两人守在马车前,每次经过那里,他都要强迫自己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直到第六圈,宫门终于出现了他期盼的身影。
周石忙迎上去,躬身道:“阎将军。”
身影停下来,冷冽的声音响起:“左都侯真是好眼力,如此夜黑风高也能认出本将军。”
周石一惊,人精般的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忐忑不安道:“不瞒将军,卑职近日眼疾又犯,这隔着一丈就不识得人了,只能听个声胡乱猜测,冒犯了将军,请您恕罪。”
“若有眼疾,应尽快去医治才是,莫要耽误了。”
“谢将军,属下遵命。”
身影渐渐远去,周石才发觉背后湿冷一片,他咽了一口唾沫,后怕的靠在六子身上。
六子感叹道:“将军人真好。”
周石当即直起身,惊恐的看着六子,语重心长的说:“六子,今晚的事你要全部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