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没有持续太久。
天快亮时,北方军已被完全降服,盛帝、项直和顾翦之,以及几个排得上号的将领都被关在天牢内,朝廷重臣的府宅也被南方军控制起来。
范凌赟胜了,他却并没有任何喜悦。
姜贞还在太医院抢救,范凌赟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会死。
太医已将弓弩拔出,将伤口都包扎好了,目前只能等她醒过来。
「将军,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御医战战兢兢地回禀。
范凌赟并没有看他,只撂下一句狠话:「她若死了,我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御医吓得赶紧跪下:「姜姑娘已无大碍,只要好好换药,醒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范凌赟并不想再纠缠,挥了挥手:「退下吧。」
御医以最快的速度告退。
谢副将走进来,合拳禀报宫里的最新情况:「将军,卓妃在未央宫等您,皇子和公主都无恙。只是......」
范凌赟转头:「只是什么?」
谢副将将头埋低:「其他嫔妃和太后,将军看看,怎么处置?」
范凌赟皱眉:「去寿安宫。」
「是!」谢副将领命退下。
范凌赟看了一眼床上像睡着了一样的姜贞,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唇边,「我们赢了,你快醒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才占领皇宫没多久,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处理,范凌赟不能一直守在姜贞身边,他亲了亲姜贞的手指,走出太医院。
身上的铠甲还没有卸下,上面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腰间佩戴着长刀也还在滴血,范凌赟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上百名亲卫精兵。
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阴兵阴将一样,他们走到寿安宫,吓得门口的宫女大气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亲卫走过去,吩咐其中一个宫女道:「去通报一声,范将军给萧太后请安。」
「是。」宫女赶忙点头,快速跑去报信。
自从受齐家的牵连被盛帝软禁,萧太后的精神一直不怎么稳定,一直由杜公公照顾起居。
如今限制她自由的盛帝虽然被关在大牢,但是夺权的范凌赟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那几个表弟,齐家家主已在溢州的军牢中离奇身亡,其他几个在军中担任要务的齐家子弟也没有任何消息,南方三州的军队完完全全成了范凌赟的囊中之物。
直至范凌赟造反的消息传来,太后才幡然醒悟,原来范凌赟竟有吞掉整个大盛的狼子野心。
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她倒宁愿躲在寿安宫颐养天年。
听说范凌赟来看她,萧太后笑了:「叫他进来吧。哀家倒要看看这寿安宫里,还有什么他能惦记的东西。」
范凌赟走进寿安宫的佛堂,萧太后正跪在佛前,手持念珠,口中念着佛号,似虔诚的信徒。
「太后万安。」范凌赟站在太后身后行拳礼问安。
萧太后停下手里的念珠,「范将军有什么指教?」
她问得这么直接,范凌赟也懒得装,笑着走到她旁边,「请太后出面,宣读皇上的传位圣旨。」
说罢,他将一卷金色的锦帛放在萧太后面前。
萧太后笑了笑,拿起锦帛调侃:「这是逼萧智传位给你?」
毕竟当年,她也是这么逼先帝让萧端上位,而后盛帝萧智也是这么逼他哥的,现在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
范凌赟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萧太后打开锦帛,发现这传位诏书居然是盛帝传位给长子的诏书,是盛帝最初写的那一卷,完全没有更改过。
「你这是在玩什么?」萧太后有些吃惊,都攻占京城了,这人居然不称帝!
突然,她明白过来:「你和卓瑜是一伙的!」
萧太后自嘲的笑笑,她以前看好过齐玉容,看好过黎紫衣,当年卓瑜生下皇子,她还想过让盛帝将皇子过继给黎紫衣。
没想到最厉害的,却是那个老实本分、不怎么说话、最不起眼的。呵!卓瑜真是深藏不露!
范凌赟嗤笑一声:「太后此言差矣!皇上体衰,命不久矣,太子继位,合乎天道。臣,和天道是一伙的。」
萧太后拿起诏书,颤悠悠地站起来,「少给哀家来这套。帮你可以,念完这诏书,哀家只想在御泉山庄颐养天年。」
范凌赟合拳承诺:「这天下也是太后的天下,自然是太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还差不多!萧太后懒得再和他寒暄,理了理衣服,昂首挺胸走出寿安宫。
大殿里,文武百官都被范凌赟的军队「请」来了。
太后走进大殿,宣读圣旨。
至此,三岁的皇子萧翰登基,为盛国的新帝,其母卓妃也荣登太后之位,萧太后则被封为太皇太后,移居御泉山庄养老。
而范凌赟,被任命为护国将军,掌握南方的兵权,北方的兵权则暂时由卓太后掌控。
这结果无不让文武百官惊掉了下巴。
本来大家以为范凌赟带兵造反后会称帝,没想到他居然按盛帝的旨意,扶植了皇子,而自己却退居二线,当一个劳什子的护国将军,且北方兵权还不在自己手上。
自此盛国朝堂更替开始。
张宰相和邵大人,早先因为谏言被贬到西南,大乱后被请回朝堂,本来已经准备好谴责范凌赟倒反天罡,再慷慨就义的。
结果范凌赟不称帝,而拥戴盛帝的儿子称帝,用的还是盛帝之前立的诏书。
正当众人以为范凌赟是为了独揽大权,才让盛帝儿子做傀儡皇帝,又准备斥责范凌赟的大逆不道时,
卓太后抱着三岁的新帝坐在龙椅上运筹帷幄,这时所有人才明白,范凌赟造反的幕后主使是谁。
卓太后一上台,不仅颁布轻徭薄赋的法令造福于民,更开放南北两方边境的商业渠道,让民众自由贸易。
盛国最赚钱的生意是织造,经济命脉本就捏在卓太后手里,每年国库的收入有一半以上都是卓太后的织造坊创造的;
如今更加宽松和自由的政策,民众也更加积极,投身于生产和买卖之中,国库的税收比盛帝时期更加可观。
大势所趋,国运如此,张宰相和邵大人以年迈为由,辞官回乡。与两位大人走得近的官员们见状,也脱下乌纱帽,纷纷辞官。
范凌赟什么也不说,似笑非笑在一旁看戏。
卓太后不喜欢赶尽杀绝那一套,不仅允了所有想辞官的臣子,还赏了不少金银和田地,给足老臣排面。
次日朝会,卓太后亲自提拔了不少青年才俊,邵大人的儿子邵棋被招回京城,在大理寺继续做官,而宰相一职则空着,卓太后似乎并没有看上谁来填补这个空位。
卓太后上台后所做所为,为她和儿子赢得了民心。
百姓们刚刚从政权交替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则关于二十多年前,原忠勇侯杨家的冤案重审的消息,又在京城炸开了锅。
新帝上任第三天朝会,范凌赟抱着杨家的祖先牌位进宫,为杨家洗清了冤屈,当年陷害杨家的范家和齐家,恶行也得以暴露在阳光之下。
齐家早已因谋反而获罪,该死的也死得差不多了,范家人则是才明白被假儿子范凌赟摆了一道,如今假儿子已经是盛国的护国大将军,即使有不甘也只能认罪,通通下狱按律责罚。
范凌赟也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杨家的小儿子,杨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