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办丧事时,黎家宅子一个人也没有哭。
那几天都在敲锣打鼓,仿佛在催命,老人在停奏的那天泄气。
这些年除请安之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黎家老爷,感情早就淡了,旁系的人不会哭。
甚至连主系的大房没有回来的意思。
“真是不像话。”
“爹死了,作为大儿子连看都不来看一下,这像话吗?”
几个佣人路过时不停叽叽喳喳。
顾星阑穿着黑色西装,正打领带。
旁边的黎坚白也穿上一身西装,坐在轮椅里呆呆地看着手机。
“黎泰贺真的不回来吗?”顾星阑看向旁边。
他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也就算了,黎坚白作为弟弟打过去也没接。
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
“三爷,遗体已经送去火化,这,这乐队现在又要敲一遍吗?”
“敲吧,他老人家的意思。”
锣鼓声响通天。
连着一周都在下雨,骨灰盒从火化场出来就送往山上的墓地。
灵堂里连续亮好几天的灯。
黎泰贺作为长子,居然不来送自己的父亲,这态度让好几个陌生的旁系看了心寒。
更不用说黎元这些看着黎泰贺长大的老员工。
“那小子居然连半个信息都不回,混账!”
黎元气狠了,胸膛起起伏伏。
“他不来,便按家法伺候,把他逐出黎家。”
旁系的人听到连忙出声,“等等!那可不行!”
“兴许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泰贺有这么大的公司要管,不看手机情有可原。”
“那派出去的人呢?连个面都见不到!”
“……”
几个人讨论着,竟要让黎和泰代替黎泰贺承受家法,要关在灵堂里面守整整七天。
顾星阑跟在黎坚白后面,听了眉角微微抽动。
怎么还折磨起孩子。
他在外面跪半天的时间膝盖就已经受不了,更何况是跪七天,中途脱水怎么办。
“小白,你插得进去话吗?”
轮椅里的黎坚白昏昏欲睡,眼睛已经闭上去,无奈,顾星阑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偷听。
他是个外人,能进来已经是托了黎坚白的福。
半夜。
顾星阑横竖睡不着觉。
外面狂风大作,一点也没有夏天的样子。
怕就怕是台风过来,这江桐在海边,要是有台风还下暴雨,山上说不定有泥石流的风险。
“哎……”
这个世界都要结束,偏偏给他找这种事,他得保证黎和泰在这几天好好的。
系统:[宿主,放心吧,任务对象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
等等,顾星阑亮起眼,“系统,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系统:[最近忙,在忙工作交接的事情,你这边本系统都在看着,看你玩得这么开心,本系统不好打扰。]
“那你这么不吱声呢,我前天还在叫你。”
他空闲下来就会试探地喊系统。
可惜系统没有回过他一句话。
系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届时成功,我会把记忆给你。]
说到这,心里那点烦闷感突然就消了,顾星阑缓着声道:“谢谢你。”
系统:[……]
半夜下着小雨。
顾星阑在厨房里拿两瓶水和面包熟鸡蛋,正准备偷偷去灵堂。
路上巡逻的人依旧,穿着雨衣,拿着大灯,时不时出现在路口。
巡逻路线果然跟前几年不一样。
“顾星阑。”
身后蓦地出现人声,差点把撅着屁股偷看的顾星阑吓得叫出来。
“是我,黎长清。”
黎长清穿着雨衣,手里拿着大灯,大灯的按钮没有开。
“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散散步。”顾星阑不自觉心虚起来。
“下雨?出来散步?这么有兴致?”
黎长清挑起眉。
“你怎么不说你是来游泳的呢,附近淹水了,雨水排不出去,你要是踩空摔进里面的井,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这番话出来,顾星阑就再也没有吱声,想到什么,只能掏着身上有的东西。
“这个送给你,旅游的纪念品。”
是别在衣服上的小徽章,还有手机定位功能。
“贿赂我?”
“黎大哥,行行好,可以带我去灵堂吗?”顾星阑期待地点着头,在昏暗的光线中亮着眼看向黎长清。
几年没见,黎长清已经变化不少。
更成熟了,身板也更大,之前那副无所谓又兴致缺缺的模样已经看不到。
“这点东西就想打发我,不够。”说完,黎长清便丢掉大灯,目光扫视了几眼顾,开始在顾星阑的身上摸索起来,摩挲到脖子,终于找到里面藏着的项链。
看清项链的瞬间,黎长清把顾星阑的领子拽起来。
“说吧,你怎么有这条项链?”
那条项链是黎泰贺给他的。
上面系着菩萨的玉像,只有指甲盖的大小,浑然天成的翠绿,看得出来的价值不菲。
是在昌谷别墅那天,他被黎泰贺叫到书房,这个人给了他一条项链,后面黑狗闯进来,黎泰贺故意逗弄他,还把他关在研究室下面。
从那之后,项链一直在他脖子上戴着。
“你从舒芸那里偷的?”
哪有!
舒芸是黎盛瓦的妹妹,之前丢过项链,但两条项链的玉像大小完全不一样,不是同一条。
“是黎泰贺给我的。”顾星阑想拿回来,那条项链却被黎长清抬高手。
黎长清高出他不少,他跳起来去抓,这个人就故意把项链往后面,像逗狗一样。
来回几下,顾星阑累得不行,脸色也淡下来。
黎长清低吼道,“他给你这个你就收,他拉屎给你你还收不收。”
“……”这话真粗。
顾星阑奇怪地看了两眼黎长清。
“这条项链是黎泰贺他妈妈的,他妈都逃出去多少年了。”
见项链被黎长清收进兜里,嘴里还呢喃这样的话,正要离开,被顾星阑牢牢拽住。
“那是我的项链。”
“这条项链可是要你命的东西,你嫌命长就戴着吧。”
顾星阑快速接着那句话道:“为什么?”
天空轰隆一声,绵绵细雨变成倾盆大雨,黎长清快速脱下雨衣,罩在顾星阑的身上,拦腰扛起顾星阑直接跑进距离最近的杂物间里。
安静的空间,黎长清大喘气,脑子里只有那张笑得慈祥的女妇人。
“那可是个毒妇,别随便跟她沾上。”
闪电照亮黎长清的半张脸,看着善恶莫辨,陡然生出一股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