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断传来,磨砂玻璃门被热汽蕴得有些透明。
顾星阑坐在单人沙发上,和床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而床上的人,穿着睡袍,蜷缩在被窝里,时不时吃痛着,有些艰难地清理身上的烂摊子,但眼睛却是看着沙发上的顾星阑。
谢边流着汗,微微露出笑:“好巧。”
“不巧。”
顾星阑避开眼,眼不见为净。
原来是找人打泡,他还以为是借钱救奶奶的命,原来在酒店门口都是骗他的。
像是看出顾星阑心里在想什么东西,床上的谢边却不解释,清理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被窝里阖眼休息。
直到落地窗微微投进来的日光。
时针指向六点,“吱”地一声,浴室洗完澡的人走出来。
身下围着浴巾,水滴不断往下掉,那人晃了一下头,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一边打哈欠,一边朝着沙发上的人道:“给我吹头发。”
顾星阑无动于衷。
“五百块。”
顾星阑头也不转,自顾自地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日光。
“九百块。”
“一千,凑个整。”沙发上的人转过眼神,直道。
“讨价还价。”床边的人讥讽地笑道。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
孟关赫拿着手机,手机界面都是娱乐简讯。
有某某明星被爆霸凌工作人员,还有某某明星因压力过大患上生理疾病,还有某某明星突发症状进IcU……
“快年底,该冲业绩了,流量也是钱。”孟关赫把手机往后一扔,拿起昨天没喝完的酒。
酒下肚,腹部又开始发热起来。
在吹完最后的鬓边,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星阑刚放下东西,几张白纸便移过来。
又是保密协议……
他疑惑地看了眼喝酒的人:“孟总,我不是签了吗?”
可对方扔了支笔过来,没有解释的意思。
翻开一看,和原来的一模一样,顾星阑提笔重新签下名字。
殊不知,在某人眼里,垂着头写字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味。
弄完,笔盖刚合上去,下巴却被蛮力提起来。
昨晚捏不到,心痒痒,现在捏到,心更痒。
孟关赫喝了酒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酡红,右手边慢慢把酒杯放在嘴边喝下最后一口,喃道:“你这张脸,不当演员可惜了……”
下巴按着的指尖突然往上,顾星阑甩开对方的手,满脸嫌弃。
“您这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他马上转身。
“谁说让你走!”
见状不妙,顾星阑手脚并用从床边瞬移到门口,却发现卡槽的卡居然不知道被撞到哪里去。
半夜凌晨那两人一路撞到门口,连房卡都给撞飞了,他在衣柜里听的一清二楚。
偏偏现在没卡出不去外面。
“顾星阑,给你个飞升的机会。”
身后滚烫的酒鬼快要贴上来,顾星阑溜进浴室里,眼看手边没能防身的东西,视线触及到花洒,他直接拿着东西对着外面一顿冲。
档数调到最大,把外面的人直接淋了个落汤鸡。
冷水从头到脚,孟关赫哪里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气得怒红,几个跨步就赶到呲水的人面前。
花洒被抢过去。
顾星阑身上的西装顿时被淋了个遍。
浴室里哗啦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床上躺着的谢边也急得不行,直接叫服务员。
几个服务员赶上来,就看到浴室里,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抢花洒。
被赶出来时,顾星阑身上湿哒哒的。
而门外,黎和泰倚靠在墙边,一身廉价的批发花童西装硬是穿出矜贵感,手拿着冒热气的面包慢悠悠地吃着。
从酒店出来,顾星阑换完湿衣服,手里拿着一千块现金。
他特意赶回去要钱,顺便借关系向酒店要了身工作服。
脚下有些滑。
鞋面上还有白点,白点渐渐化开……是雪。
“哈秋。”顾星阑不免打喷嚏,双手搓完再揣兜里。
绵绵的白点混着细雨飘下来。
黎和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两个人慢慢走到公交车站下避雨。
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早。
天雾蒙蒙一片,行人拉起伞,脚下还有冰碴子。
“下雪了,你冷吗?”
没有回应,余光瞥了眼旁边,顾星阑想到昨晚那颗鹅卵石,有些气。
气这人毫不犹豫就把他拉出去挡枪。
当然……如果不是那枚鹅卵石,他一定会阻止这人爬阳台。
酒店的三楼起码有十二米,更别提两个阳台之间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黎和泰爬阳台过去,靠的什么?难不成走钢丝。
躲监控也不能这么躲!
顾星阑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冰得不行,往小孩后领口一放。
眼看这人激灵了一下,阴冷地看过来。
顾星阑条件反射,迅速抽回手,笑眯眯道:“你请我鹅卵石,我请你吃雪糕,扯平了。”
U盘的事情,顾星阑默契地没有提。
见那小孩顶着雨坐上一辆黑色小车,他也没阻止。
小车后面那块车牌号,明显就是黎家的。
晚会过后,生活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节目照样拍,黎和泰照样去郊外上学,他照样跨着东西两侧去昌谷别墅赚钱。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隔壁搬进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耿易,耿易居然租了旁边的屋子。
原来姓林的租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感化,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准确来说,自从屠宰场一别,他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人。
但这都已经过去了。
因为耿易住了下来,还时不时往这边串,原本狭小的屋子里,渐渐多了新的痕迹。
“我只有最后半个月的假期,大哥哥,你既然不想跟我回去,那就我来陪你吧。”
因为这句话,床上挤了一个新的人,碗筷也多了一双。
顾星阑明显地感觉到,他跟黎和泰的关系越来越陌生。
如果说酒店是变得奇怪的开端,打破了他们在节目开拍后趋于淡水的关系,而现在,就是淡水枯竭,看不到一点苗头。
甚至隐隐约约感觉两个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特别是耿易撒娇时,又或者耿易和他玩闹时,他每每想关注黎和泰,却又被耿易拉回去。
他不想让耿易扫兴,老实说,他每天都在科普商业犯罪的危害,对方似乎听进去了。
但科普完,又是新的一轮玩闹,耿易美名其曰,说这是跟他讨要奖励,是乖乖听他讲课的奖励。
他没辙,只能添置新的睡衣、新的玩具,黎和泰有的,他也给耿易买了一份。
但就是这样,他跟黎和泰真成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