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谢谢你,景琛。”
秋意浓抬起手腕,烈日下,夺目的光,灿烂的笑,锁定在他脸上爱意满盈的目光。
她含情脉脉的双眼,笑意直荡进他心底。
一起融化的不止他这个人,还有他之前二十年的岁月。
机械,无趣,墨守成规的二十年,在这一刻通通瓦解。
……
“好好照顾莫北,景琛,你也要好好的……”
羊脂玉镯温润如初,只是它下面压着的那张纸,割裂般一字一画勾勒着绝情的文字。
水滴晕染,字迹渐渐模糊,边缘不再清晰,却像烙铁深刻。
一字一字默读。
你也要好好的……
好,怎么是好。
我离了你还怎么好。
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做真实的自己,丢掉官氏继承人这层枷锁,丢掉集团总裁身份的束缚,陪你哭,陪你笑,我只用做我自己。
可是现在连你也要离开。
白茫茫一片迷雾中,看不清前路,更找不到你。
从未有过的慌乱。
官景琛这三十多年的人生,好似都白活了。
他这个岁数,青春期卷土重来,像个毛头小子,吃尽感情的苦。
意浓,意浓……
我的错,我不该犹豫,不该纠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快出现吧……让我找到你……
所以,几天前的那通电话,那个似是而非的线索,他才会想也不想就相信。
怎么办呢,他本来就没有选择。
抛弃了智商,抛弃了理智,只遵循本能。
就像是绝望中突然出现的一棵救命稻草,是菩萨怜悯,是佛祖开恩,听到他日日夜夜的恳求祷告,不忍他蹉跎半生心愿未了,才给他一点指示,一点火星的希望。
所以他奋不顾身地赶去那里,却只看到一群饿狼环伺,一堆想要从他这个迫切寻人的苦主那里得到好处的贪婪目光,赤裸裸,不加掩饰。
他像之前的数次,无数次那样,铩羽而归。
明知道被玩弄,被算计,却没有恼怒,更没有恶语相向。
礼貌道谢,并奉上不菲的谢礼。
豪门子弟的教养,好涵养,好脾气,规规矩矩的礼貌,教科书般的微笑,他都完成得很好。
没关系,没关系的,很多年了,很多很多次,反正他还没死,他还可以继续等下去。
官景琛望着那只白玉手镯呆呆出神,思想放空,脸上的表情却渐渐不受控。
“爸爸,爸爸……”
声音越来越清晰,从耳边传到耳膜深处。
思绪渐渐回笼,官景琛愣愣地抬起头。
接着嘴边的弧度,眉眼间,终于带了温度。
官景琛端起碗,喝了口汤,淡淡地笑,“南风,你没说错,爸爸这些年是有些作茧自缚,我知道的。”
他语气平静,面容平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戚南风听完,不知怎么心下一酸,好像忽然泄了力。
想起他这些年的痴心与坚守,心里很不好过,僵直了背坐下来。
官莫北一直盯着她,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此时见她半是落寞,半是心伤,下意识地靠近,捏了捏她的手,哄道:“不是一直念叨着烤鱼烤鱼,这都烤好了,怎么又不吃了?”
为了烤鱼把自己的眉毛都差点烧了,前期兴致高涨,这会儿倒又像个始乱终弃的渣女,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都替鱼不值
死得不值当。
戚南风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敛起不佳的情绪,“官莫北,我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常来好不好?”
“好,只要你愿意。”官莫北手下不停,忙着给她剃鱼刺,“再说本来每年今天我都会来这里的。”
戚南风品着他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看官景琛,“每年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你先吃饭,吃完告诉你。”官莫北把剔好刺的鱼肉夹给她。
戚南风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味儿都没品到。
“好了,我吃饱了,说吧。”
官莫北望了望还剩大半个身子的烤鱼,挑了挑眉。
“真吃饱了?”
“嗯。”她重重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饱是饱了,就是有点渴。
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想也不想一下喝完。
官莫北夺走酒杯,皱着眉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本来是不准她喝酒的,就她那点酒量,喝醉了除了胡说八道,就是让自己难受。
可又不想扫兴,就由着她。
谁知她这么不知收敛。
戚南风眨巴着沉重的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像个石块一样往下砸。
这醉意说来就来。
脑子好像被贴了封印,就差一杯酒的功夫,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讲话舌头都不利索。
“官……莫北,我告诉你,你……不要太嚣张,爸爸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有你这么张狂……不听话的儿子,嗯?”
她说归说,手还不老实,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不过瘾似的手往下滑,到脸颊,到下颌,摩挲着,眼神迷离。
“这么帅呢官莫北,我好喜欢你……你说你……像谁,暴力,野蛮,霸道……你能不能学点好……”
官莫北呼吸不畅,脸上表情僵住,只有眼珠子在动,徒劳地威胁, “戚南风,你是不是喝多了,你给我收敛点!”
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挺可爱。
戚南风拍拍他的脸,嘿嘿笑着。
“官,莫,北,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哦~你怎么这么可爱呢!你到底几岁?三岁?十岁?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
小手拍打脸颊的声音啪啪作响。
然后又夸张地鼓掌,丧失了脑部运转的浮夸。
官莫北脸上不知道是被拍出来的红,还是忍着没发作憋出来的红,总之是涨红一片。
他咬着后槽牙,两只大掌将她胡作非为的手牢牢禁锢住。
“戚南风,你老实点,走,回去睡觉。”
戚南风一甩手,不着四六地说道:“官莫北,我没醉,区区几瓶啤酒,不在话下。”
她大手一挥,甚是豪爽,“你不要扫兴。”
官莫北深吸一口气,大掌攥着紧了紧,脸上也很不好看。
她在这耍酒疯,明天酒醒了非后悔不可。
坐在对面的官景琛倒是神色如常,时不时露出淡淡的微笑。
看着儿子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笑意更深。
这小子,现在多宝贵啊,点点滴滴,一分一秒。
只是那时他不懂,还道是平常。
“妈妈……妈妈,我跟你说哦,爸爸现在很乖……”
大着舌头的某人,眼睛直勾勾地朝官景琛面前的那几盘菜扫去,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嘴边不自觉就跟着念出声,然后笑嘻嘻地说:“他今天有好好吃饭,妈妈,你放心吧。”
戚南风抬起手腕到嘴边,不对,应该是对着玉镯在讲话,就像是某个神秘的接头暗号。
“妈妈,我……我会帮你监督爸爸的,我……你能听到的,对吧……”
戚南风固执地对着玉镯念叨,好像还真的把它当成一个通讯工具。
官莫北一脑门子黑线,哆嗦着嘴角,拉着她的手,摩挲着,“宝贝,你别神神叨叨的,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