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鹏飞看着庄赶美，心中满是冷意。
庄桦林得到消息赶来，一见面，她就质问向鹏飞。
“鹏飞，你外婆在你店里怎么会出事的？”庄桦林冷声道。
向鹏飞抬眸看了她一眼，“妈，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庄桦林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鹏飞，那是你外婆，她再怎么不是，那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说话的？”庄桦林怒道。
向鹏飞看向庄桦林。
那一瞬间，他仿佛在庄桦林身上看到了打庄筱婷的大舅舅庄超英的身影。
血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就算是明知道家人身上这种内核，你很讨厌，并且深受其害，但是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沾染上。
向鹏飞不可置信地看向庄桦林，
“妈，你现在跟大舅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样的将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推出去，去讨好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的母爱。
庄赶美见两人吵完了，这才道：
“桦林啊，这医药费得你们出，妈是在鹏飞店里出事的，这要是追究起来，鹏飞估计得进去，但是我大人有大量，毕竟也是自己外甥，再怎么不是也是一家人。”
刘桂芬赶紧道：“就是，要不是鹏飞报警刺激到阿奶，这也不会出事啊。”
庄赶美叹道：“妈在家的时候，身体还硬朗着呢，这怎么出去一趟就出事了呢。”
说罢，他责怪地看了一眼向鹏飞。
那语气仿佛真的很是关心庄奶的身体似得。
庄桦林皱眉，“行了，先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庄赶美赶紧凑上来，“桦林啊，二哥小时候对你最好了，妈不给你吃饭的时候，我还偷偷给你馒头吃过呢。”
虽然那只是个冷硬的，他不喜欢吃的馒头。
但也是馒头不是。
庄赶美搓着手道：“二哥知道，你现在是有钱人了，你亲家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吧，我刚才都看见了，倩倩在vip病房里呢。”
庄桦林看向他，目光带着冷意。
她可记得，这个二哥小时候没少欺负她。
自己干了坏事，最后都让自己背锅了。
就因为嘴甜，
明明是该他去下乡，去贵州的。
但最后这个名额愣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一个女孩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深山老林里，
没有一个人问问她怎么活下来的。
“二哥，小时候你究竟对我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说什么就说 ，不用在这里遮遮掩掩的。”庄桦林冷声道。
“桦林，给我和你二嫂安排个活少能收钱的事干呗，你看看你侄孙子哪一点不要钱。”
“马上振北的媳妇也要生了，到处都要用钱，都是一家人，你给帮衬帮衬呗。”庄赶美赔笑道。
庄桦林皱眉看了一眼手术室还亮着的灯光。
“再说吧，等妈手术结束后再说。”
庄桦林拍开他，站在手术室前。
她的心里一片荒芜，想起小时候母亲对自己的各种不好。
长大后，更是将自己看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是，
当她真正站在医院手术室门前，面对着母亲的生死时，
这一刻，
她的心，是慌乱的，却又是冷静的无情的。
有些时候，甚至她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做不到真正的狠下心来，
歹竹出好笋，无情的家庭也会出深情的人。
庄桦林在无边无际的妥协中，将自己最亲近的儿子儿媳一点一点推远。
可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甚至只是觉得要是自己真的不管自己的父母，那以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不管自己。
……
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不想让这恶性循环开始罢了。
结束罪恶的时候，都比较痛苦。
可只要坚持，后面就都是阳光了。
砰！
护士走出来，“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过来签字缴费。”
本来听见家属，庄赶美要上前的。
听到“缴费”二字，他的脚步顿住，从最前面缩到了最后面。
刘桂芬拉住他，“爸，这手术钱肯定不少，你可不要傻不拉几凑上去啊。”
刘桂芬贼眉鼠眼的环视一圈，
将利弊给他分析清楚。
庄赶美缩缩脖子，又往后了几步。
庄桦林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缩在最后的庄赶美。
她忽然有一种巨大纠结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席卷心头，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签字笔和文件已经在她的手里了。
庄桦林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眼前模糊的字。
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一个个模糊的黑影。
“签在这里。”护士戴着手套的手在文件上戳了戳。
庄桦林像是一具无意识的行尸走肉，等落完笔，
护士催促她去缴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女孩总是要吃亏的。
不仅仅是在生存上，
在面对生死离别，和亲人的时候，总也是要比男人要更加心软一点的。
庄桦林悲戚地想。
她哀哀地看了一眼庄赶美，然后回头看自己的儿子向鹏飞；
一个是她的小时候，一个是她的五十岁，
花了半辈子的时间，她也没走出生养她的母亲给的阴影。
“鹏飞，妈今天没带钱，你先帮我交了，回去我还给你好吗？”庄桦林轻声道。
出来的急，
她根本就没带银行卡。
向鹏飞看向她，眼睛里满是痛色。
似乎是第一次才认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早已经和自己小时候背着自己走很远的路去看病的妈妈背道而驰的女人。
向鹏飞闭了闭眼，“不用了，这费用我来出吧。”
向鹏飞走到庄桦林身边，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看她，声音不似从前那般亲近。
“妈，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跟我爸在苏州好好养老就好了，雪雪也不用你带，倩倩那边已经请好保姆了。”
这件事岳母跟他说的时候，
他还有些觉得岳母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他总觉得自己的妈妈只是有些拎不清，但不至于像大舅舅那样。
但他万万没想到，
他的妈妈不是因为拎得清，而是因为距离太远，想要拎不清也没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他亲手递过去的。
……
向鹏飞走后，
庄桦林瘫软在地，两行清泪流在她有些苍老的脸颊上。
林栋哲快步跟上去，他扶着向鹏飞。
“鹏飞，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林栋哲问道。
向鹏飞心中泛起冷笑，这些人该不会以为他会这样就算了吧。
想屁吃！
向鹏飞坐在大厅椅子上，林栋哲跑上跑下去缴费。
跑完之后，大冬天的他硬生生出了一身汗。
“你说说，这些人也真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个残废吗？”
“他们让一个残废来缴费，真是做得出来。”
林栋哲将缴完费的单子递给向鹏飞，抱怨道。
向鹏飞接过单子，
淡淡地瞟了一眼上面的数额，心中有了自己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