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又歪了，你行不行啊？”小堇站在下面道。
“歪了吗？”小桔踩在凳子上，想要退后看看。
“别乱动……”小堇未说完，小桔一脚踩空，从凳子上摔下，亏知月路过，伸手抓住它的衣领，提了起来，开玩笑道：“摔着我不赔。”
“谢，谢大人！”
小堇埋怨道：“小桔好没用，干脆回去吧。”
小桔道：“我……”
小堇扬了扬下巴：“文文福字都贴到三楼了，你连门上的都贴不好。你说，你能做什么？”
小桔忽然哭了：“我好没用，你还是把我卖了吧，至少拿着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哭什么，我就是说说，我不会把你卖掉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舍得卖你呢？”
小桔破涕为笑，又小心翼翼地道：“真的么？”
“当然了。不然呢。”小堇嘟囔，“退一万步讲，就你这小鼻嘎子，卖了也不值钱。”
小桔愣了：“……”
“小桔小桔，我开个玩笑，你怎么又碎了？”
小桔眼泪汪汪道：“小堇，你真是太过分了！”
另一边。
“小塔，你以后再欺负小树，小树就给你抱走……你追我也没用，谁叫你不听话的。”钟淇抱着小树在前面跑，小塔在后面追。
知月一直看着三楼的窗户，时不时叹口气。夜姣边忙手上的活，边道：“还是不见么？”
知月将包好的饺子沾上面，一一摆上盖帘，闻言叹息道：“瞳瞳这次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所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还好好的，应该不是没买礼物这么简单吧。”
与此同时。
还散楼三楼。
“赤瞳大人，你是说，知月大人欺负你了？”
铜镜前，赤瞳坐在凳子上，两条腿直接搭在妆奁上，望着铜镜里的女人，一边陶醉自己的美颜，一边冷笑：“那头笨猪没安好心，玩弄我的感情，我又何必给她好脸色看。”
文文一头雾水：“可是，我所认识的知月大人应该不是这种人，赤瞳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赤瞳放下腿，煞有介事道：“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她不过是拿你们当傻瓜打发时间罢了。”
文文不敢置信道：“赤瞳大人，你有证据吗？”
赤瞳咳了一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继续冷声道：“骗了我的感情，不能当作证据吗。”
桃树下。
“瞳瞳说，我不够爱她，跟她不八字不合。”
“真这么说的？”妖怪也讲究八字不合这一套？她在人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不知道。
知月想了想，道：“记不太清她当时怎么说的了，反正就这意思。小夜，我该怎么办啊？”
夜姣认真思忖了一会儿：“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稳住，切莫乱了阵脚。待妹妹再想想。”
“别再想了，我说了，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文文低着头道：“我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了……”
赤瞳打断它道：“对八百个心眼子的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文文，你忙你的，别管了。”
“我去找知月大人问清楚。”
就文文说罢，变作一只蜜蜂大小的小虫子飞出了窗外，随后又补充：“这一定是误会。”
赤瞳没想到它会信以为真。不过是想过一把在背后说她坏话的瘾，算作是惩罚的一环吧。
待文文飞到地面上，当面质问起了知月：“知月大人，赤瞳大人说，你欺骗她的感情？”
夜姣：“？？？”
知月：“……”
回过神来，知月苦笑道：“这定是误会！”
夜姣微微一笑道：“你知道的，我虽然讨厌男人。我也一样讨厌欺骗别人感情的渣女。”
知月咽了一口唾沫：“小夜信我，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我……你们等着，我找瞳瞳去。”
夜姣捏好一个饺子，顺便叫住她：“先别走。这么多饺子，妹妹一个人可包不完，不若包完再去也不迟。”
知月只能听小夜的，不然非得显出她心虚不可了。
堇桔忙完，去后院帮忙包饺子，文文也在帮忙。没过多久，各式各样的饺子摆满了盖帘。
期间，只有金玉良缘的老板娘金红豆来过。
赤瞳吃着知月买来的那些甜点。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开了门，见此人眼熟。
她道：“你有事吗？”
金红豆先是给她行了一礼，十分客气地道：“拜个早年，赤瞳姑娘。”说着，掏出一个长形的紫檀木匣子递给她，“知月大人半月前找我定制的簪子，想来交给你也没错。”
赤瞳伸手接过，忘了回应，就这么愣在原地。
金红豆笑了笑：“既送到，红豆就不打扰了。”
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支红玉簪，玲珑小巧，蛮可爱的。要她形容，只觉那玉似血，触之温润，有生命一般，在指尖微微跳动着。
“真俗。”
赤瞳嘴上这么念叨，但心里自是顶喜欢的，红了脸，便着急想戴上试试。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把簪子收起来。
“三足鸟？你们怎么来了？”赤瞳开了门，冷淡道。
“你这……”
炎少提着大小包，累得跟条狗一样，好不容易来了，听了这么一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加重语气道：“妹子，今天可是除夕啊！”
赤瞳看了一眼他身后木泽和冰岚，木泽怀里捧着一个花盆，里面那株植物十分眼熟。
她收回视线，道：“进来吧。她在后院。”
后院。
知月边和面，边道：“阿岚，阿炎怎么没来？”
冰岚包着饺子回：“跟赤瞳姑娘在一块。”
文文也在一旁帮忙，素饺子包得不那么好看。但勉强包住了馅，它好奇看向新来的木泽。
它不由得感到奇怪，木泽是闭着眼睛包的，竟比它的还好看，圆滚滚的，别具一格。
木泽似觉察到了它，偏过头，对它微微一笑。
它生怕冒犯了，赶忙把头低下了。这时，却听他温柔道：“别怕，我是天生眼盲。不过，包饺子对我来说，还是易如反掌。”
文文忍不住道：“不用眼睛怎知包得好不好？”
“用心去感受即可。不过，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比较困难。以后你自可以慢慢领悟的。”
顿了顿，他道：“想学怎么包得好看吗？我可以教你。”
文文很有自信道：“我可以学。我叫文文，你叫什么？”
木泽勾了勾唇，道：“木泽，文文可以叫我木哥哥。”
文文凑过去，又小声道：“你和知月大人什么关系？”
木泽颔首，同样用小声回应它：“她是我们的姐姐。”
文文恍然大悟：“哦！”
大堂。
“三足鸟，你尝尝这个。”
“怎么样？”
炎少缓缓点了点头，赞叹道：“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赤瞳得意地挑起嘴角，道：“我这个才是最好吃的。”
炎少还是不服气，又在一大堆零嘴里翻出一块糕点，递给她：“那你尝尝我这个，一定比你那个好。”
赤瞳接过，咬了一口，随后又咬了一口，两口吃完了，拍拍手，道：“也不怎么样，还有点黏牙。”
炎少道：“……我不管，李记的桂花糕才是京中一绝！”
赤瞳下意识地道：“某人的红烧肉才是。”
“李记的桂花糕用的是上等的糯米粉作为主料， 配以清甜的桂花糖浆，色泽白皙，透着淡淡的鹅黄色，而且糕体细腻柔滑，触感软糯，堪称一绝。而你说的某人的红烧肉，不就是知月姐做的？我天天吃，也没那么好……”
忽然，赤瞳一拍桌子，大概是懒得跟他争了，直接怒喝道：“三足鸟你是不是想死！”
炎少吓了一跳：“不是你干嘛呢？怎么一惊一乍的？！我就是实话实说，也没说什么……”
“谁让你实话实说的。三足鸟，你给我听着，今后不准说你吃过红烧肉。只有我才能说。”
“……”炎少总觉得自己委屈，因为很莫名其妙，但还是弱弱地道：“我凭什么不能说啊？”
“那是因为……”赤瞳耳根一红，没往下说，偏过脸，顿了顿，才继续道，“就是不能！”
缺根筋的炎少也不打算深究了，起身就又吐舌头道：“略……桂花糕比红烧肉好吃百倍！”
赤瞳却立马把刀抽了出来：“再说一遍！”
炎少顿时感觉腿脚不听使唤，当场跪下来了。
“我错了。”炎少服软道，“我认你做姐行嘛。”
赤瞳冷冰冰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早在他刚出生时就劈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不是，你以为是木柴啊，说劈就劈了？！
“叫你姐夫怎么样？”
说完，炎少才恍然，好像本来就这么叫的。
赤瞳重新打量他一眼，道：“你给我等着。”
说着，上了三楼，炎少哪也走不了，便等着。不一会儿她拿了一件女装下来，并扔给他。
“穿上就原谅你。”
炎少笑不出来了：“这大过年的，不太好吧？”
赤瞳诡笑道：“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女装的吗，怎么不穿了？别跟我说你不好意思。”
炎少冷汗：“我是怕，穿了会让知月姐难堪。”
“难堪？为什么会难堪，还散楼又没有外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炎少叹了口气道，“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不就是女装吗，看我穿出来，惊艳四方！
傍晚。
饭桌上，知月看着对面换上了女装的炎少，差点没认出来，道：“阿炎，你喜欢就好。”
确实够惊艳。
连钟淇和夜姣都以为这位美艳的红衣女郎是来找人的，没想到竟是知月口中的阿炎。
炎少要是一直沉默，怕是谁也不知他是男儿身。凭着容貌与知月有几分神似，面部轮廓较为分明，不管是体态，还是皮肤，都顶好。
男扮女装，怎么说也是很少见得，弄不好还会害了别人眼睛。可谓，除非真的有天赋。
就比如炎少。
夜姣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男儿身，收回视线，看着碗里的饺子，不由会心一笑。
这一笑，多少带了一点自叹不如的意味。
冰岚夹了一块麻婆豆腐：“喏，奖励你的。”
炎少保持着微笑，有礼貌道：“多谢小岚。”
冰岚又夹了一块扔到他碗里：“不出声好。”
见到这一幕，赤瞳差点喷饭，憋笑很辛苦的。知月见她心情不错，道：“是你的主意？”
赤瞳假装还在生她的气，道：“他咎由自取。”
“不像是咎由自取，倒像是乐在其中啊。”
另一个饭桌上。
木泽提醒小妖怪们道：“别再看了，先吃饭。”
堇桔这才收回目光，文文也转过身，不禁对木泽道：“我觉得那位炎哥哥很像知月大人。”
木泽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都会像一点。文文，食不言，寝不语。”
文文点了点头：“哦。”感觉木哥哥好严肃啊。
就在这时。
门外忽然探出一个脑袋，吓了文文一跳。
“木哥哥，外面有人！”
文文出去将人拉了进来。那人一头卷发，毛茸茸，个子很矮，布衣，不正是露悠悠么。
知月起身招呼道：“悠悠，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啊？”
见知月要去给她拿板凳，要留她一起吃晚饭。
她急忙道：“不用麻烦知月大人，某是来告别的，某要和山神大人一起走。今晚就走。”
知月不禁揉揉她的头：“悠悠走这么急吗？”
露悠悠怀里抱着什么，低着头道：“山神大人要走的。”
“山神？”
知月一想到如今山神是白面人精心伪装的，甚至悠悠父母的死，八成跟白面人也有关，心情就有点复杂，那白面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勉强笑道：“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山神毕竟有很多事情要忙，到时候不一定顾得上你。”
露悠悠又摇了摇头，道：“大人的心意某心领了。某来是要送一封信，是山神大人的信。”
说着，将怀里的信双手捧着，交到知月手上。
炎少端着一碟素饺子过来，道：“悠悠，还记得我吗？”
露悠悠面露诧异：“声音很耳熟，你认识某吗？”
炎少一手掐腰，昂首挺胸道：“你的炎哥哥。怎么样啊？有没有觉得，这一身很配我啊？”
露悠悠惊讶道：“炎哥哥，你自己的身体呢？”
“呃……”炎少道，“悠悠走了还会回来吗？”
露悠悠歉然道：“抱歉炎哥哥，我不知道。”
“这没关系的。那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天底下没有不聚的宴会，我们有缘再见。”
“某知道了。”
“吃饺子，热乎的。”
“多谢。”
“跟哥哥客气啥。”
知月看完信后，信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沉吟了一小会儿，道：“悠悠，路上小心。”
露悠悠点了点头：“有山神大人在，某很安全的。知月大人，炎哥哥，你们放心吧。”
露悠悠离开了巷子。炎少揉揉眼睛，颇有点伤感道：“好可怜的悠悠，好命苦的孩子。”
又转过脸道：“知月姐，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些还会再见的话。”信里确如此，想不通白面人到底想做什么。
晚饭正吃着。
就在这时，门外又一道金光，随后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白衣道袍，却扛着一棵树苗。
她欲起身招呼，却见那人道：“不用麻烦。”
白满川扛着树苗去后院，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问知月：“可否在姑娘这儿种棵果树？”
“道长随便。不过，那些花可别给我乱动。”
“多谢。”白满川扛着树苗去后院找地种去了。钟淇看了一眼姣姣，见她无异样，便不问。
炎少目送白衣道人离开，一时间困惑大于惊奇，忍不住开口道：“不是……这人谁啊？”
怎么跟到了自己家似的。
“他叫白满川，云谷上仙的一个有趣的分身。”
炎少听说过这上神，未见过面。虽来的是分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确实挺奇怪是了。
“为什么呀？他跑你们这来，就为了种棵树？”
赤瞳也感到好奇。
不是知月在这，她早站起来把他赶出去了，怎么跟到了自己家似的，他是没自己家吗？
“一会儿他出来了，我们问问不就知道了。”
白满川出来时，手上还提着锄头，不动声色地将其塞进乾坤袖里，随后抱拳向知月辞行。
知月叫住他：“不着急的话，可以吃完再走。”
白满川转身找个空位坐下：“恭敬不如从命。”
炎少心中腹诽：“这家伙的脸竟比我还厚。”
知月给他盛了一碗饺子：“不够吃还有。”
炎少就坐在白满川的旁边，白满川刚坐下，就把凳子往边上挪，似乎是不想离他太近。
炎少：“？！”
知月道：“我说道长，你不会真的没地方去才来的吧？”
白满川似被戳中了心窝，咳了一下，道：“在下受了点伤，不易远行。听说是姑娘救下了这整座城的百姓，那棵苹果树，就是在下送给姑娘的。”
知月没有纠正他后半段，只道：“受了伤，严不严重？”
白满川的表情稍显局促，正正神色道：“已无大碍了。”
半盏茶的功夫，白满川吃完了一碗饺子，再次向知月辞行。
末了想起来什么，转身又对夜姣道：“夜姑娘，上次忘了说了，在下知道青丘所处之地，若是夜姑娘想回去，在下可以送你们一程。”
知月一听，有点意外，更感到意外的，还是夜姣。
她犹豫了几秒，旋即她又想明白了什么，道：“不了，在人界生活挺好的，比青丘热闹。”
白满川掏出一张符纸，送到夜姣手上，同时解释道：“夜姑娘不必着急决定。夜姑娘若是想回去，只需燃烧此符，便可以与在下取得联系。”
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在下希望姑娘趁早决定好，此符是有期限的。”说完，行一礼，转身离开。
知月猜测，所谓的期限，大概就是指他的这一生吧。毕竟妖怪有许多个百年，而他至多一个百年。他应该是想为她做些弥补吧。
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夜姣可能当场把这符给撕了。她默默收起符纸，重新坐下：“钟淇，吃饭吧。”
钟淇小声地道：“姣姣，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方才犹豫，意味着夜姣到底不能与青丘一刀两断。青丘那边，还有她的母后和父王。这些年说长不长，但她变了许多。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想去看一眼他们二老，看看她不在的日子里，青丘有了哪些变化，希望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好。
即使出了乱子，百花谷的王位换了别人，虽与她无关，但她总是忍不住。许是因为那是她的来处。而且，现在有钟淇陪着，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夜姣呼出一口气，道：“嗯。过几日便回去看看吧。”
钟淇心中替她高兴：“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姣姣。”
夜姣边揉她的头，边笑道：“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见状，炎少灵光一闪，蹦出个词，从小岚那学到的，很贴合她们，叫什么……如胶似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