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华巷子中的笑闹声不知道飘扬了多久,一夜过去。
安陵容送别了敦亲王福晋和富察氏福晋后,宝鹊和宝鹃正在收拾着昨夜的“战场。”
玉墨打了帘子入内,端了一碗醒酒汤:“县主,昨夜喝了那么多,快喝些醒酒汤罢。”
安陵容接过了玉墨手中的碗盏,昨夜她倒是未喝醉,人越欢喜的时候,喝点冷水酒倒是却不醉。
她想起了不知晓太后要做什么,吩咐道:“玉墨,你去,将拜帖递交。”
“是。”玉墨答应道。
安陵容喝下醒酒汤,长叹一声,如今在宫外,想要入宫还要递交拜帖。
她能猜到太后或许要动隆科多了。
只是为何送她出宫?
安陵容这头在同华巷子中思虑,那头紫禁城寿康宫中。
竹息打了帘子入内,手里拿着一封拜帖:“太后娘娘,那丫头想要入宫拜会。”
太后连看都没看,觑见了寿康宫耳房,又垂下眼去,不断拨弄着手下的佛珠,借此来平定她的内心。
竹息见状,将这拜帖放到一旁,就在这时,太后出声道:“竹息,哀家也开始偏私了。”
“哀家想过,要为这丫头求个护身符。”
“只是竹息,局势变了。”
“知子莫若母,你可瞧见了昨日皇上的脸了?”
“你可瞧见了皇后昨日的窃喜了?”
“这些小心思,哀家若是走后,皇后定会将手伸长,妄图想伸到这丫头那处。”
“本想着,昨日将这事说与皇上,可乌拉那拉氏一族有了纯元这个护身符,已经够了,再来个温宪转世,皇后还不知晓会变成什么样。”
“骄兵必败。”
“太后娘娘。”竹息一滴泪,砸到了她的手背上:“太后娘娘,您也要为您自己想想。”
“竹息,哀家是大清的太后,皇上的生母,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荣耀,还有孩子们的母亲,最后才是自己。”
“你可明白?”
她说完,手中的佛珠缓缓拨动,只能听到这佛珠的转动声,这些名头如枷锁一般将她压得透不过气,让她在这些名头里头,只能不顾一切的争。
争?
争到了太后还要为乌拉那拉氏一族争,她是真的受够了。
欲望永无止境,她将佛珠放到了一旁,看向了竹息,这位她最信任的“心腹。”
“竹息,拜帖不用理会。”
“竹息,哀家只有你了。”
竹息搀扶着太后:“是,奴婢也只有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所托,奴婢定会竭尽全力。”
“竹息。”太后发出一声叹息:“人老了,心下开始空落落的。”
“走罢。”
主仆二人相继走在这长宫道之上,初春的花团锦簇,太后在瞥到粉蓝色的花骨朵时,恍惚如昨。
“竹息,送去隆科多府上的拜帖可送去了?”
“昨儿年羹尧出事,便送去了。”
“此时应当在养心殿议事。”
“定在交泰殿吧。”
“竹息,哀家当年就是在交泰殿前被先帝看上的。”
太后和竹息的话语声讳莫如深。
只有一地的花枝摇晃,目送这位太后的身影。
----同华巷子中。
安陵容正在着急等待着玉墨的消息,门帘打开,玉墨往内跑了入内,小心的说道:“县主,出事了。”
“奴婢刚才送拜帖的时候,听说隆科多大人死了。”
“在交泰殿,突发心衰而去。”
隆科多死了?
安陵容听闻此言,猛地从位子上站起,这般快?
“玉墨,再递拜帖。”
她的声音加剧了许多,她此时只是想知晓太后如何了。
年羹尧倒台,太后将自己送出宫,隆科多身死。
这很难能不让她往更深的地方想去,猛地,她想到了其中关键的地方。
太后是在保护自己?
隆科多身死,朝中局势明朗,后宫也更加明朗。
失去了制衡的皇后,在后宫中势力会越来越大,若是这时乌拉那拉氏和王府联合在一处,恐怕乌拉那拉氏存活不住。
哪怕有纯元皇后都无用,皇后是爱着皇上的,这种感觉她深有感触,因为爱才想独占。
但天子是如何能被独占?
天子向来薄情。
所以才借由自己冲撞懿旨,送自己出宫?
看来送的拜帖,太后根本不会理会了,隆科多这般快陨灭,是太后亲自出手,看来,太后要定她的心说的就是这个?
用她主动亲手诛杀隆科多换一条乌拉那拉氏的生路,哪怕皇后日后做了什么昏聩的事情出来,皇上都会看着太后和纯元皇后的面子上放过乌拉那拉氏一族。
“玉墨,再去,递拜帖。”
“明日起,日日递拜帖。”
她猜测,也许她的大婚,太后也不会来了。
太后要做给所有人看,自己是一个冲撞了太后的县主。
而为什么是在两次议亲之后才发作,是因为皇上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早些前改动婚旨是因为淳亲王侧福晋的出手,早些年自己还是太后身旁受宠的县主。
到了如今,婚旨既定,无法再更改。
毕竟,坊间都知晓,再一再二不再三。
她缓缓拨动了手上的红玛瑙珠子,心焦太后如何,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同华巷子外传来了一阵马车车轱辘声的声响。
一辆马车在同华巷子外停下,安陵容听了声音,还以为是宫中来人,脚步慌乱,出了门,抬头却见帘子打开,伸出的手骨瘦嶙峋,还有些绣花针刺过的疤痕。
“陵容。”
随着帘子掀开,一道人影,穿着干净整洁的玄色布衫,从马车上下来,只一眼,安陵容就认出了,这是她的娘-林秀。
林秀从马车上下来,堪堪站定,眯着眼睛,眸中昏黄黯淡,她因着多年的刺绣,如今眼睛看不清楚,眼球上似乎还有一张白翳。
“是谁将你们接上京都的?”安陵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