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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妾举得很吃力,双臂都颤抖的厉害。

只是她仰着头,黑乎乎的小脸上一双眸子很亮,似乎只要陈景铎接了,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认可,无论如何小婢妾也不愿放弃。

闻声,陈景铎心中颤了颤。

他不是冷血无情的四足动物,如何看不出身前的小婢妾满眼希翼?

只是这乱世之中饶是陈景铎也身处风雨飘摇当中,自身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管得了他人。下意识的,陈景铎就要开口拒绝,只是到了嘴边的拒绝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也罢,你要跟便跟着好了,但我自身难保,未必能护得你的周全。”

“这草籽我收一半,其他的你自己留着莫要给旁人,日后也是如此。若是我等侥幸能进了翁天城,到时候是走是留全凭你自己。”

说完,陈景铎接过小婢妾递过来的草籽取了一半,算是应下了。

“谢谢郎君,谢谢郎君。”

逃难半月小婢妾本就饿的厉害,见到陈景铎取走了一半草籽小婢妾身子一软就软到在了雪地上,只是她眼睛却亮的厉害。

好似陈景铎接了草籽就如同接纳了她一般。

陈景铎摇摇头,扭身就往回走,小婢妾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如同是可怜巴巴的小兽一般。而等在原地的程虎见到两人亦步亦趋的回来,却是连牙花子都呲出来了。

等到陈景铎走到了近前,这厮装模作样的一拱手,佯装斯文道:“小弟这厢有礼,见过嫂嫂。”

一句话,小婢妾唰的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陈景铎瞪了程虎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反而是小婢妾强撑着精神将刚才分开的两捧草籽归拢到了一起,又拢了几把干柴回来用火石取火,混着可以入口的树皮野菜煮了一碗糊糊。

她呵着气,将糊糊分开了三碗。

然后小婢妾先是将一碗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盯着自己猛瞧,刚唤了自己嫂子的程虎,随后便准备剩下的糊糊多的一碗递给陈景铎。

没想到小婢妾歪头想了想,将自己的小碗中又拨出了一些,递到了陈景铎的面前。

“郎君,吃饭了。”

陈景铎摇摇头,没有伸手接,对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分明是上辈子还在上学青春飞扬的年纪,却在这糟粕的乱世中早早的学会了讨好。

陈景铎将饭碗放下,开口道:“不必如此,我既然接纳了你,便将你当做了自己人。你煮了糊糊,平均分配便好,没必要多分给我。再者,这天寒地冻的,你先前将草籽给了我怕是没有吃过东西,该多吃些才好。”

一听这话,小婢妾顿时急了。

“郎君,奴饭量不大的,奴会干活。”

“阿娘教过奴,奴会洗衣,做饭,劈柴,还会做一些零散的针脚。郎君是男子,便是奴家的天,理应多吃,奴家受得住。”

小婢妾扬着小脸拼命的展示着自己的价值,只是她话音儿落下,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让她方才的话并没什么说服力。

陈景铎笑了笑,没说话,而是接过小婢妾的饭碗强行分了一些过去。然后一仰头,就将热糊糊的糊糊灌进了肚子里。

等到他抹干了嘴巴,忽然道。

“你叫什么?”

小婢妾一怔,随即慌乱的起身做了一个万福。

“奴家沈幼娘。”

沈幼娘......

陈景铎盯着小婢妾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却悄悄的将这个名字挤在了心里。随后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便靠着老树假寐起来。

穿越乱世,自顾不暇,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未来的出路,身边就又多了一张嗷嗷待哺吃饭的嘴巴。

陈景铎不得不仔细思考一下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起码要护得程虎和沈幼娘周全才好,若是连两人都护不住被饿死,那陈景铎觉得自己这个拥有领先于时代数千年阅历的现代人怕是真要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琢磨着,陈景铎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倒是一旁的沈幼娘吃干了碗里的糊糊,这才咬着唇瓣朝着陈景铎稍稍靠了靠,然后小心翼翼的枕着陈景铎的臂膀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陈景铎是被冻醒的。

下了整夜的大雪洋洋洒洒终于在日头刚出的时候减弱了一点雪势,陈景铎打了个哆嗦刚想起身,这才发现小婢妾靠在他的身旁蜷缩成了一个小团。

小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冻的浑身发抖。

陈景铎脱下披着的麻衣盖在小婢妾身上,这才踹了一脚旁边鼾声如雷的程虎,后者嘟嘟囔囔的起身想要埋怨两句,却被陈景铎警告的眼神掐灭在了肚子里。

起了身,两人朝外走。

到处都有蜷缩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流民,也随时都有在睡梦中被冻死的流民尸体被抬出来随意的丢在冰天雪地里。

陈景铎默然看着,这是早已司空监管的场景。

“程虎,可有来钱来粮的活计?”

想了想,陈景铎开口问,睁眼顿顿三张嘴嗷嗷待哺,不愁不行。

闻声,程虎歪头想了想,挠着屁股蛋子,开口道:“正经营生怕是寻不到,景哥儿若是想换粮,怕是就只能去抓羊了,现在的羊值钱,值一袋粟米。”

一听这话,陈景铎脸色一黑,一个暴栗就砸在了程虎的头上。

他当然知道程虎口中的抓羊是什么意思。

华夏五千年璀璨文明,却也有掀不开的黑幕,五胡乱华时期曾有两脚羊的说法荼毒神州大地。

而程虎口中的抓羊,便和两脚羊意思相同。

如今的流民潮汇聚在一起,疯狂的朝着中原地带的城池翁天行进,庞大的流民基数早已将能入口的树皮草根啃食殆尽。

史书上记载的易子而食早已不算空话。

而这抓羊指的是便是难民中那些身子骨尚未长成的幼童和女人,这乱糟糟的世道就连糙汉都只能挣扎求存,而那些天生体弱的女人和孩子便成了饿红了眼的凶徒眼中能够延续生命的食物。

“程虎,莫要再让我听到这话,咱们不抓羊。”

陈景铎盯着程虎警告道,乱世人命贱如草,他并非是善心大发的圣母,昔日白手起家时候也曾做过不少的龌龊事。

他更清楚,饿红了眼的流民们什么都做得出。借着抓羊肆意妄为的市井泼皮更是不少,就像程虎说的。

一只两脚羊作价二钱银子,足以换的上一袋粟米。

但这是陈景铎的红线。

闻声,后者不由得讪笑一声,挠了挠头,憨厚道:“景哥儿莫恼,某就是随口说说。景哥儿不愿抓羊,那某不做便是。”

“只是除此之外,怕是再无来粮的活计了。”

陈景铎点了点头没多说,逃难之中,能做的不多。粮便是人的命,有粮的吃香喝辣,没粮的怕是每过两天就要成为路边冻僵的枯骨。

翁天路途遥远,至少还要奔波至少十天,断水绝粮就算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

只是怎么办?

陈景铎眉头紧皱。

目光不由自主的被流民中一伙赶着几辆马车的队伍吸引,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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