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我愿意做下水道里的老鼠吗!”
“我难道就不想站在高台上歌颂帝国的荣耀吗!我难道不想像你们一样穿着贵饰银胄惩恶扬善吗!”
“我生来就是老鼠!”
“我必须在下水道里奔波辗转,花尽心思才能活下来!”
圣堂的大门口,此时热闹非凡。
一位破衣烂衫的年轻人正比划着一把锈到了刀柄的小刀,对着围上来的卫兵怒吼。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中,还抓着一位贵族夫人的衣领。
衣领已经被扯的有些开线,大片的春光外泄,但那贵族夫人常年养尊处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都吓傻了,动弹不得,更别提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我求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我只是想活下来,滚开,滚开!”
年轻人说着说着,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吼,卫兵们怕他发疯伤到贵族夫人,也不敢上前,只是慢慢朝着他围了过来。
然而卫兵缓慢的围拢还是激怒了年轻人,直到他退到圣堂大门前,退无可退后,年轻人终于一发狠,将手中的小刀狠狠地捅向了贵族夫人的脖子。
嘭——
在围观众人的惊呼中,圣堂大门被推开了,年轻人被撞了一个趔趄,小刀脱手而出,划过了贵族夫人的发丝,掉落在一旁,而贵族夫人就好像被惊醒一般,尖叫地冲了出去。
由于事发突然,而且被撞得失衡,年轻人没有抓住小刀,也没有抓住贵族夫人,就这样一瞬间丢失了自己唯二的两个生存保障。
“阿善牧师今天外出,暂时...哎?”
一个跟跌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同等高度的矮子晃晃悠悠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侏儒特有的走路方式,再加上这样一个紧张刺激但画风突变的场景,有着说不出的诙谐感,只是众人惊愕的程度,要远远大于幽默的程度。
“我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这里是什么情况?”
吴曲挠了挠脑袋,他感觉今天怪事儿有点多啊。
“你...你......我完了......”
年轻人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得罪了贵族,再进了卫兵营的大狱,大概是出不来了,立刻被砍头都算好事了。
“等等等等,阿善牧师!”
吴曲连忙摆手,他看到了从人群中挤进来的梁善。
正好,这时候梁善从赌场回来,身后还跟着状若沉思的安德鲁和走过路过给人看手相的六号床。
“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善穿过了人群和卫兵的包围圈,走到了圣堂大门前。
“阿善牧师,请不要靠近,那个人是个穷凶极恶的逃犯!”
卫兵拦住了梁善的去路,煞有其事地对他发出了警告。
“穷凶极恶?”
梁善轻声反问了一句,看向了那个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甚至瘦到颧骨下的皮肉都凹陷进去了。
也许他确实穷的要命。
梁善轻轻一笑,推开了卫兵的阻拦。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双目无神,他本来想到圣堂寻求阿善牧师这个大善人的庇护,也许呢,也许阿善牧师真的和传说的一样善良,愿意收留他一段时间呢。
但是他刚刚劫持了贵族夫人,还差点伤了贵族夫人,他犯罪了,犯了大罪了。
他没法再指望阿善牧师保下他了,因为他并不是正义的那一方,那些卫兵才是。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梁善,随后又低下了头去。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了,现在,他最好乖乖跟着卫兵们走,不要连累了这个面容和善的牧师。
“你们抓我吧,来吧。”
年轻人坐在地上,瘦小的腰背佝偻下去,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生机一般。
卫兵们一听此话,立刻哗啦啦围了过来,但马上就被拦住了。
“安德鲁。”
“停。”
梁善一喊他的名字,安德鲁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接转过身,站在了梁善的背后,面对着围上来的卫兵,抬起他的下巴,道出了一个字。
一个字,足以止住卫兵们的脚步。
这里,是他安德鲁的帝国圣堂,不是卫兵营,哪怕是穆索尔来了,安德鲁叫他停在那,他也得停在那!
梁善没有回头看安德鲁怎么大发神威,而是稍微蹲下来,笑着对地上瘫坐的年轻人重复地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抬起头,看了看停在那的卫兵,又看了看梁善背后站的挺拔的安德鲁,最后,看向了面前这张充满了和善,微笑的脸。
阿善牧师......
“我叫阿猫。”
围观的群众立刻闹哄哄的,有嘲笑,有惋惜,有慨叹。
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他的名字叫阿猫,这不是太讽刺了吗。
“母亲说,猫比老鼠大,我们是老鼠,但是要想着做猫才行。”
阿猫流着泪,努力咧开嘴角,对梁善回以他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
刚刚的狠厉,已经无法掩盖他现在所展露出的自卑,面对那些嘲笑,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唯一看起来也许不会嘲笑他的人,无力地解释一句话。
阿猫并不懦弱,他只是抬不起头。
“你的母亲呢。”
“母亲死了,被折磨死了,衣服被抢走了,人也被抢走了。”
一句话,几乎将一个无所依靠的女子所能面对最惨的情况概括了。
贵族们会到下水道里找一只老鼠来侍奉自己吗,当然不会,欺负底层人最狠的,恰恰是那些相同的底层人。
而面对那些连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真正算得上穷凶极恶的底层人,阿猫母亲所遭受到的折磨,连尸体都无法被放过的过程,没有人能够不皱眉头完整地听完一遍,更不要说去经历。
“阿善牧师!”
这时候,薛三花像是抽疯的小姑娘一般,嗖地从圣堂大门中蹿了出来,一下子冲进了梁善的怀抱之中。
她开心的把脑袋塞进了梁善的胸口,什么和阿善牧师生气,再也不理阿善牧师了,她早就忘到脑后了。
年龄相仿,地上瘫坐哭到满脸鬼画符的阿猫,和梁善怀中的薛三花就好像处于两个世界。
明明他们之间距离不到一米。
摸了摸薛三花毛茸茸的头,梁善站起身,对着地上的阿猫说道:
“阿猫,站起来,先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