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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锻体场。

少年深深地吐了口气,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双拳,结束了今天的锻炼。

在逍遥将他带到这里的时候就教了他套拳法,并让他每天练习两小时,虽然说今天是他拜入马恩门下的日子,但是他也没有停下练习。

或者说正是因为拜师了,他才需要通过这里挥洒汗水压制纷杂的思绪。

一切降临得都过于迅速和忽然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少年还有些怀疑这是场梦,只有此刻身体的疲惫和酸痛能提醒他这些都是真的,爷爷的病好了是真的,逍遥的忽然出现也是真的,自己刚拜的新师父也是真的。

他难以克制自己心中不断升起的各种想法,难以抑制对未来的想象和展望,自己的师父马恩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正在怎么样的道路上。

上午马恩跟他说得话让他产生了极其美好的想象,但在冷静下来以后,少年还是忍不住地怀疑这种美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在真正见到马恩前,他心中想象的师父其实是“另一位逍遥”。

是的,他知道逍遥和马恩的不同。

在逍遥刚刚现身的时候,少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逍遥温和笑容下的真面目,也可以说逍遥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要掩盖的意思,只是做了下表面的功夫。

在他问自己要不要来这里的时候,少年能感觉逍遥在询问自己,显然当时如果自己会因为什么原因拒绝的话,他肯定会直接来硬的。

而且逍遥会给自己爷爷丹药也不是因为这是公平的交易,只是因为这么做对他来说能够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解决。

不过申天逸也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什么恶意,逍遥的那种不容置疑的感觉也不是源于骨子里的冷漠,他觉得逍遥真正的感受应该是不耐烦。

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耐心,因为自己对他来说半点都不重要。

申天逸其实也不是立刻就察觉到这些的,真正让他意识到这点的是爷爷在他临行前说的几句叮嘱,当时他看着离去前的自己的脸色中弥漫着担心:

“小逸,你是个很温柔的孩子,这是件很好的事情,也让我很骄傲,能将你养育成如今的模样是我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但这也是我最愧疚的事。

“我这辈子过得并不好,我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也不希望你这么做,但也我很清楚做正确的事情要付出什么代价,而我也知道你很快就要付出代价了。

“这也是我始终都没让你远离我的原因——这个世界并不适合的像是你这样温柔的孩子生存,这次离开以后你肯定会因为我的教导吃很多的亏。

“而我也说不出让你改变的话,我也知道你已经做了决定,所以我只能提醒你这个世界可能要比你想象得危险和糟糕,你必须时刻都提高警惕。

“会有很多人对你心怀不轨,就连这位逍遥仙人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在申天逸离开的前夜,大病初愈的爷爷在床边叮嘱了他很多话,也跟忽然不得不离开的他讲了很多的道理,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和爷爷才是格格不入的人。

但其实不论逍遥的所谓“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少年都已决定离去了,爷爷也是因此才没有试图再说什么,虽然他也没法阻止逍遥。

不管逍遥是什么样的人,他对自己有恩都是事实。

既然收了逍遥的丹药少年就不可能违约,虽然他们都没说出口,但是申天逸很清楚这是交易,而且其实自己已经幸运了,因为这交易对自己来说很公平。

能够治好爷爷的重病还能让他多活几年,即使代价是自己的命也不为过。

因此怀着这种想法来到这里的少年,也没有对自己的师父有什么期待,所以马恩说得话才让他觉得美好到了不敢相信的地步。

可是真的想想马恩也没有任何必要骗自己,逍遥都懒得在自己面前掩盖其真正的想法,而且其实少年也隐约地感觉到了马恩当时说话的时和逍遥不同。

少年甩了甩头,试图再次压抑自己混乱的念头,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其实他现在想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他能做得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他走出锻体场进入走廊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正蹲坐着个年轻的女子,而且她还正双手捧着本厚厚的书籍。

“大师姐?”申天逸有些惊讶地打招呼道。

栾凌华在听到这句问候的时候也抬起头,接着连忙站起来笑着说道:

“我都没想到你会锻炼到这么晚,以你这个勤奋劲修炼肯定不会差。”

少年有些惊奇和不好意思地问道:

“师姐,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栾凌华也看出来少年似乎因为自己等了特别久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不会因为他人的等待有相同的感受,但是她可以理解少年的想法。

因为她总在其他人的脸上看到少年此刻的神色。

“我其实也不是特地在等你。”她举了举自己的手中书籍,“我只是顺便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而且不要以为只有你在用功。

“我也在很努力地学习着修行的知识,如果你有什么不懂也可以问我,也不用觉得麻烦我,锻体的事情我也有很多要请教你的。”

说话的时候栾凌华也在观察着少年的神情,等待着预期的变化。

果然,在她这么说了以后少年的紧张和胆怯就减轻了不少。

申天逸立刻点了点头:

“好的,如果师姐有什么问题也尽管提。”

栾凌华微笑地说道:

“好的,师弟,你也不要客气,你应该对修行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吧?”

她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申天逸白天的表现。

申天逸也点了点头:

“不止是修行,我对于其他的东西也完全不了解。”

栾凌华神色热情地和他边走边说道:

“其实别看我好像对修行有点了解,但其实这也是我这段时间看书学到的,这些以后你肯定也会慢慢学到,因为修行这件事也是最近才出现的。

“不过我对于联邦的异常世界的事情都是了解得挺多的,我可以先带着你了解下异常领域比较重要的信息,以及我们如今异常世界的格局。”

听到这话的少年也很配合地开口询问道:

“师父早上说得那位神霄行者……”

栾凌华已经料到了自己这位师弟会问这个名字:

“神霄行者的确是位师父说得那样的英雄,不过他当时有句话没告诉你,那就是如今神霄行者的情况并不好,她其实前段时间被联邦囚禁起来了。”

少年有些疑惑地说道:

“联邦,你说的联邦是什么?”

栾凌华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道:

“自然是联邦政府,也就是我来自的地方。”

少年呆住了,他的脸也瞬间变得煞白。

看到这幕的栾凌华露出了笑容,像是恶作剧得逞后对被欺负的孩子解释道:

“被吓到了吧,别怕,其实联邦不是你想象中的什么邪恶魔王,成人的世界是极其复杂的,联邦和神霄的矛盾也不是那种不死不休的类型。

“他们只是有些意见不同,只是表现得形式可能比较激烈。

“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才会互相打架的。”

听到她后面的解释的申天逸松了口气,刚刚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因为那个瞬间他差点以为如今的这个世界已经被邪恶彻底控制了,而善良的力量则在很久以前就彻底落败了。

但还好,听栾凌华的说法神霄和联邦的矛盾似乎不是那种善恶的对立,更像是两种善良的冲突,或者善良和中立的某些矛盾。

栾凌华也没想到自己的这句话会让申天逸反应如此剧烈,接着解释道:

“虽然联邦是将她囚禁了起来,而且也和她进行过战斗,但是我们的目的绝对不是杀死或者抹除这位伟大的英雄,只是要让你她改正几个缺点而已。

“而且你也不要觉得师父口中的神霄就是她的全部面目了,她是位有着很多张不同面孔的强者,师父看待神霄的角度也比较的特殊。

“因为过去的时候,师父曾经加入过神霄组建的救世联盟,并且带着当时救世联盟的残部们跟联邦对抗着,因此他可以算是神霄的追随者。

“但如果你想要真正了解神霄是怎么样的人,你肯定得听听那些站在旁边观看那场战役的人,以及和她对立的人的说法,这样你才能知道全面的她。”

虽然栾凌华是在给申天逸解释,不过其实她也有些怀疑自己说得话。

她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自己觉得这是对,而是因为以她的身份应该这么说,她也没法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即使这么做也许能讨好马恩。

毕竟她是位联邦政客的孩子,只要她还想回去就得注意自己的言行。

申天逸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他实际上并未通过栾凌华了解神霄,只是了解到栾凌华对于神霄有着和马恩不同的观点,而且马恩很神霄有特殊的关系。

所以他开口问道:

“栾师姐,你能否帮我找份神霄的资料。”

栾凌华点了点头:

“当然,这对我来说很简单,我还能顺便给你带点异常世界常识的资料,不过你要注意下,联邦本身很在意神霄的事情,不用在这方面乱说话。

“前段时间,师父才因为神霄的事情和联邦起了些冲突,当然,后来联邦和师父以相当和平地方式达成了一致,顺利解决来我们间的小矛盾。”

申天逸点了点头:

“嗯,我会记住的。”

说这种带点官方性质的话对栾凌华来说并不困难,但是说多了她也感觉对于自己说出来的东西有些麻木,所以她也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对了,我听说你来这里是因为自己的爷爷病了,是吧?”

申天逸点了点头:

“没错,他前两年得了鲤化病。”

听到这个名字的栾凌华神色有些诧异,因为据她所知申天逸的爷爷应该是严重到了没法下床的程度,但她明明记得鲤化病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师姐的异样,少年开口补充道:

“其实前半年的时候爷爷的情况还好,是因为我们一直没钱去治疗病情才开始慢慢恶化的,而且拖得越久治病的钱就越多,本来我们都以为……”

说到这里少年的声音也渐渐变得低落……

这是栾凌华才意识到虽然她印象里治这个病并不需要多少钱,但那是对于她周围这样的家庭来说,而申天逸和他爷爷其实可以算是极其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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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种病即使是在正常大城市里的普通家庭里也不算什么问题,因为得了鲤化病的症状极其明显,谁都能够在病情早期的时候寻求帮助。

所以她也没想到鲤化病严重起来能到什么地步。

不过她还是立刻反应过来了,接着说出了本来想说得话:

“小逸,其实你可能听说过联邦对达到贫困标准的家庭会有补贴,不过生活在南联邦的你可能也察觉到了那里的困难,也知道这笔钱没法到你们那。

“其实这是因为南联邦在异常领域也极其的混乱,南部的诸神所控制的家族和军阀们在暗中控制了整个南联邦,联邦也其实也没法真正的控制南联邦。

“所以,那里经常会有些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但你也知道我是来自联邦政客的家庭,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些南联邦的朋友,让本该属于你和你爷爷的那份钱到你们的手上,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小心。

因为她正在做得事情就是用钱“收买”自己的师弟,而她的父母和请来的老师都教过她穷人在钱这方面的事情很容易表现出极其脆弱的自尊心。

她绕那么多弯也是为了让自己给钱的行为变得“合理”,让少年能够更加容易地接受这句话,而不会因此反倒憎恨自己,那样就本末倒置了。

毕竟她真正的目的是交好自己的师弟。

不过她并不清楚,其实无论如何她怎么表达少年都会很感谢她。

“谢谢师姐。”申天逸面带感激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帮我的忙。”

爷爷教过他,必要的时候不用拒绝他人给自己的帮助。

但必须永远铭记恩情。

不过这对师姐师弟并没有察觉到他们身后远处有飘着道澹澹的惨白身影。

她正在监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