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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扬和郑主任、张宝坤先行到水西服装厂召开全厂大会,向干部、员工讲明了向社会公开出售的经过,以及最后中标的事情。

水西服装厂在西河大桥那头,离水西街有相当距离,背山面田迎河。

这日,厂门口聚拢了不少人,刘志扬、郑主任和张宝坤等在那里,像是迎接重要的领导。

马路远端走来一个人,越走越近,人们看见一个高个子学生背着书包走了过来,一张脸俊秀中有几丝青涩,又有几分文雅。这人像误入阅兵场而不自知的群众,大摇大摆地走着。而刘书记却迎了上去与他握手,这画面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这就是我们厂长吧?”

“应该是,听讲是一中的学生,讲好会读书,是三好学生!”

“啊呀,以后要喊他厂长啊?这么小,喊不出口哇,呵呵呵……”

嘈杂的声音里,钟志远望着“水西服装厂”的牌子,心里暗叹:应该有人拍照才好,可惜了这样一个历史时刻。

在刘志扬等人陪同下,钟志远往办公大楼走去,不断的有人指指点点,声音纷乱,他看见小罗子在人群里朝他挥手,他冲她微笑了下。

三楼会议室像个课堂,已经坐满了厂里大小干部。

这是钟志远要求的,先开小会,再开大会。

九十年代,钟志远单位兼并一个鞋厂,跟股东谈好后就单方去接收,结果,一方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一方觉得自己被侵犯,敌意很深,导致冲突,开了一车人去“镇压”方才收场。

有这个经历,钟志远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人什么时候最勇敢?在利益攸关的时候。

人顺了,事情也就顺了。

为什么先小会再大会?道理很简单,火车开得快,全靠车头带。

钟志远进场,会议室一阵骚动,实在太年轻了,怪不得大家嘀咕。

主席台上,钟志远挨着刘志扬,一脸的轻松,他面前放着书包,微笑着扫视众人。

众人的目光,有的躲闪,有的不屑,有的温和,有的热切,有的模棱两可,思虑不一,想法不同,钟志远从目光中读出许多信息。

“水西服装厂的干部同志们,为发展公社经济,盘活存量资产,水西公社报请区政府批准……”刘书记官话开场,借用了钟志远的“盘活存量资产”说法。

开场白后,刘志扬向钟志远介绍了现任厂长陈冰。这人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眼窝深陷。

肾亏!钟志远心里暗嘲道,嘴角微微弯了下。

陈冰向钟志远介绍了在场各位干部,技术厂长、供销厂长、生产厂长,还有办公室主任、劳资科长、人事科长,什么基建科长、后勤科长,国营企业有的,这里全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怪不得亏损,钟志远心里嘀咕道。

他与众人一一点头示意,他和设计师田甜会意一笑,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胸真大!

刘志扬请钟志远发言,钟志远板着脸看着大家说:“你们当中有人不喜欢我!”

第一句话就让大家吓一跳,就像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中说“你们当中有人背叛了我”,大家心里一紧,相互对视,像在寻找尤大一般寻找那个不喜欢他的人。

刘志扬、郑主任疑惑都看向钟志远,连张宝坤也探头看过来,心里嘲笑道: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真是太年轻了!

钟志远顿了顿,紧绷的脸忽然松开,可爱地笑道:“正常,我也不可能喜欢所有人!”

一张一驰,不卑不亢。不管抱着什么心态,众人对钟志远重视起来。

“各位,工厂周边的地我买下了。”钟志远说,看了眼刘志扬,刘志扬点头道:“一百多亩地。”

台下哄然,议论纷纷,钟志远不得不停下。

这是实力,不管什么时候,实力都会替你说话,况且有书记背书,更具公信力。

“水西服装厂太小,我的目标很大。我要的不仅是赣州市场,江西市场,我要全国市场,世界市场。”钟志远给大家上来就画了个天大的饼。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议论。

你说他吹牛吧,人家已经买下了周边的地,不好说。

“我们要做许多别人没做过的事,有大把的机会在等着你们。在我这里,万元户不是富贵,十万元户,不久就会批量涌现,不信,等着瞧!”钟志远豪情万丈地说。

现场鸦雀无声,被他的气场震慑,接着暴发嘈杂的说话声。

刘志扬与郑主任相视一眼,沉默着。张宝坤冷笑着,心说:吹吧,总有破的时候。

“当然,你可以不信,你可以离开,我绝不拦你。但我要送你一句话,”钟志远停顿下,收集全场的目光,傲然说:“今天你对我不理不睬,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他这句网红语言一出,现场再次寂静,什么叫霸气?这就是!

陈冰的脸十分精彩,红一阵黑一阵,耳根通红。

钟志远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见面会,自己没多说,也没让人说,分寸把握得极好,这时候让人说话,容易造成思想混乱。他觉得他震慑和吸引的目的达到了,震不住的自然会走,吸引不了的也会走,但那些人都下是他要的,走了一点不可惜,自动淘汰,省心省力。

众人移步礼堂,礼堂里闹哄哄的,他们所过之处顿时静默,走过之后又哄然声起,角落处还传来一两声口哨。

主席台上,钟志远坐中间,看上去像是准备发言的学生代表。

刘书记发完言,将话筒交到钟志远手里,底下有人叫:“诶,你比我儿子还小,怎么当老板?”

会场哄地爆发出笑声,陈冰偷着笑,张宝坤皮笑肉不笑,等着看好戏。

这是要给下马威啊,哪个不怕死的家伙?钟志远心想,我也不是善茬啊!

他见说话的是个半秃的男人,穿着油腻的工作服,胡子拉碴的。

“你年纪大,你怎么没当上老板?”钟志远笑眯眯的直接怼道,台下发出一阵哄笑。

半秃男人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梗着脖子说:“哼,嘴上没毛,就是办事不牢!”

“你胡子拉碴的,想证明你办事牢靠?来,说说你都干过哪些牢靠的事?”钟志远身子前倾,双手支着下巴,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有人起哄大叫,“他三个月不洗澡!”,“他每餐三碗饭!”

半秃男人被同事嘲笑,“我,我”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低下头尴尬地坐下来。

陈冰的笑僵在脸上。

半秃男人刚坐下,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们家以前是照相的,后来你爸爸做二贩子卖水果,你能当好老板?”

半秃男人只针对钟志远自己,老话说“言不及父母”,这人用心太恶劣了,婶可忍叔不可忍。

钟志远打眼看,是个小年青,他站在那里,很壮实,头发很长都遮住了耳朵。

刘志扬和郑主任眉头微皱,张宝坤和陈冰都偷偷地乐了。

“照这么说,你没当上干部得怪你爸?你爸肯定也不是干部对吧?那今后你儿子,孙子,重孙子,就得怪你了!”顺着他的思路,钟志远把他子孙后代都捎带上,不带一个脏字,损得他体无完肤,现场一片声的笑。

“你,你……”长发青年实在找不到话反驳,悻悻坐下。

张宝坤和陈冰再次失望。

面对突发状况,钟志远直接回怼,一点都不惯着,透着一股自信和霸气,且神态自若,游刃有余。大家再不敢把他当学生看。

钟志远将手指在话筒上轻轻弹了两下,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现场安静下来。

“客套的话我不想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集体转私人了,在人前没面子,工厂还能不能开下去了,自己还能不能留下来,工资会不会降,等等,等等……”

钟志远毫不避讳,将员工心里的担忧,一一说了出来,句句说在员工心里,他们对钟志远刮目相看。

贴近思想就贴近了人,这个钟志远是最清楚不过了。

“首先,你不离,我就不弃!”钟志远说,笑道:“这有点谈恋爱的感觉。”

员工被钟志远的话逗笑,氛围微妙地在变化。

“刚才,在干部见面会上我说了,我的目标不在水西,不在赣州,不在江西,志在全国,志在世界!干部同志们已经知道,我买下了周边一百多亩土地,要建新工厂,新车间,可以想像,有许多新的职位在等着大家!”钟志远热情洋溢地说。

会场一阵喧哗。

他顿了顿,宣布道:“我们将实行新的工资制度,所有人员现有工资不变,管理岗位将增加20到50不等的考核工资,操作员工将实行保底的计件工资制,上不封顶。也就是说,多劳多得,你可以拿一百,五百,一千,你做多少拿多少,有本事拿一万都可以。如果工厂没活给你做,你最少也能拿到现在的工资,绝不拖欠。”

此话一出,会场炸了锅一般,热烈交流起来。

“王姐,我没听懂,是好还是坏?”

“好哇,多劳多得,不像现在做多做少都差不多,哪个肯做哦?”

“没事做都拿到我们现在的收入,当然好哦!”

“小王,考核工资是什么哦?”

“应该是要看表现吧,表现好有,表现不好没有。”

“酱紫的话,只要表现好就是加工资了?老李,你讲可是?”

“嗯,等于是加工资了。”

“给这么高的考核工资?可是真的哦?!”

“老刘,不晓得20和50怎么定,怎么考核哇?可拿得到哦?”

“你问我,我问哪个?!”

钟志远微笑地看着沸腾的会场,静静地等待掌声。

跟还没有建立信任的人沟通,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益轰炸。

主席台上,刘志扬和郑主任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钟志远,也交谈起来。张宝坤一脸木然,内心十分吃惊。台下的陈冰脸都紫了。

钟志远没等来掌声,有些小失望,再次轻弹话筒,会场再次安静。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许多担心,甚至不相信。但请你们想想,我说了不做,你肯定不高兴,你不高兴你不干活,你不干活我干不了。活干不出来,钱挣不来,哪我买厂子干么呢?逗你们玩?逗自己玩?”说着,他站起身,展开一个微笑。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段话竟然博得满堂彩,心想:子弹飞得忒慢了些。

见氛围这么好,他赶紧收场。

当钟志远背着书包从台上下来时,员工们夹道欢迎,呼啦啦一帮老娘们、大姑娘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喊“小厂长”,大胆的扒拉着钟志远的手,一直送出礼堂。

这场面就像村头送子弟上大学的队伍,充满温情、感动。

陈冰扭曲着脸,这些员工何曾如此亲近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