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见benny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担起心来,她怕他现在是在厨房后面切菜,怕他一生气又把手切了。她很想跟过去看看,嘱咐一下,但又不想在老板面前显得她跟benny关系不一般。
她现在得想方设法让老板认为她跟benny之间没什么,那样的话,不管她以后怎么拒绝老板,都是好女做事好女当,跟benny没关系。于是她忍住想要跑到后面去看benny的冲动,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仍然坐在那里吃饭,但她的心思全在厨房后面的动静上。
她听见厨房后面有人把东西掼得山响,猜到一定是benny,因为有老板在这里,另外两个肯定不敢乱摔餐馆的东西。这个店里的人,除了她跟benny,其他几个打工的都有点雇工心态,老板在跟前就努力干活,老板一走就磨洋工。对店里的东西也是如此,老板在跟前,就轻拿轻放,老板不在跟前,就乱丢乱扔。
就连apt里用空调都是这样,老板在的时候,大家上午出门返工时都记得把空调关了,晚上回去再开,但老板回中国的那段时间,她每次走的时候去关空调,那几个人就反对,说老板又不在这里,你关个什么?现在关了,待会回来要等好半天才凉得下来。
雇工怕老板,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老板手里掌握着雇用权,除非你不在乎他雇不雇你,否则就肯定不敢在他面前调皮捣蛋。
benny可能是唯一一个敢对老板发脾气的人,或者说他的脾气好像是专门留给老板的。他对其他人脾气都很好,从来不会责骂任何人,打工的偷了懒,犯了错,他也不会到老板那里告状。但他跟老板有时会争得面红耳赤的,她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大概是为餐馆的事,两个人意见不一致,就用家乡话叽哩咕噜地争。
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老板让步了,笑两声,走到一边去了,或者解嘲地说:“我很怕benny耶,他是四叔公嘛。”
但今天她很担心老板会因为benny乱丢东西不高兴,她看了一眼老板,见老板边吃饭边听后面的动静,然后撇撇嘴,接着吃,好像也听出是benny在掼东西,所以特别忍让。
过了一会,她听见benny在大声发谁的脾气,因为说的是台山话,她只听懂了一个“开台”。
老板笑着对她说:“benny嫌我吃得太慢了。”说完,就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柜台那里,拿了自己的“猪腰包”,系在腰间,提了两个餐往后门走去了。
她为benny捏把汗,怕他得罪了老板,即使老板不告发他,但如果把他辞了,他又能到哪里去呢?虽然他可以到别的餐馆去打工,但哪里会有在这里打工这么舒畅呢?benny在这里就算是个二老板,可以当家做主的,如果到了别的餐馆里,他还敢吼老板?老板不吼他就算他运气好了,他受得了那个气?
她自我感觉benny今天发脾气是跟她有点关系的,可能是因为她回来后对他不热情。但她有点不懂,如果他这么在乎她,他怎么会让她跟老板去纽约呢?他知道老板办离婚根本不需要翻译,他又跟老板一起干过“飞车做爱”之类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老板会对她提什么要求?
还有那天晚上的电话,老板肯定告诉过他是从旅馆打的,也肯定告诉过他,她也住在那间屋里,他就没表示个反对?或者关照老板一声,说她是他的女人,叫老板不要乱打主意?
她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觉得也没什么好猜的了,因为不论他在想什么,她现在都要跟他吹掉。投鼠忌器,他现在就是她的一个“器”,一个宝贵的“器”,他跟她在一起,她就不能得罪老板,只有跟他吹掉了,她在老板面前才硬得起腰杆子来。
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再不来打工了,那老板就知道她跟benny没关系了。虽然她一想到再不来了,就很难受,但象这样呆在这里,她会更难受,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个人。
她想好了,就把桌上的东西收了,端到厨房去,把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薄膜盖好了,拿到冰库去放在那里的架子上面,下顿可以吃,她准备把东西放好了就回b城去。
她刚进冰库,benny就跟了进来,他问:“为什么不理我?”
“我哪里有不理你?”
“你——去纽约几天——就全变了——”
“我哪里变了?晒黑了?变丑了?”
他走到她跟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doyoulovehim?”
“him?whom?”
“你知道我在说谁。”
“老板?nope。”
他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来,把她拉到怀里:“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跟我打?”
“电话卡——被老板打光了。”她想挣脱出来,但又舍不得,自我安慰说,反正老板现在不在这里,再说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搂就搂一会吧。她闭上眼,靠在他胸前,贪婪地嗅他身上的气息,觉得身体发软,鼻子发酸。
他搂得更紧了,俯下头来吻她的头发。她把头扭开了,说:“脏,刚回来,还没洗澡洗头——”
他把她的头捉了回来,捧起她的脸,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阵,说:“又在骗我,你们在路上玩,又不是在开电话会,怎么会把电话卡打光了?
她说:“不是开电话会,是老板在跟你煲电话粥——”
“他哪里有跟我煲电话粥?”他抱怨说,“你们走了之后,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她不信:“老板那天晚上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我问他是不是给店里的人打电话,他说是的,他不是在跟你打电话还能是跟谁打?店里只有你会说台山话。”
“他有两家店的嘛,david和阿sam都是说台山话的——”
原来是这样,她心里好过了一点,解释说:“他把我的电话卡都打光了,我又不知道在哪里去买卡。”她撒娇地嗔怪他,“再说,你也没叫我给你打电话——”
“还要我叫你打电话才打?”他好像委屈得不得了,“你自己不想给我打电话?你们两个——开车出去,你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你不怕我着急?”
“你急什么?不是你自己让我跟老板去的吗?你那么大方,到底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当盐’是相信你罗,他是个男人,我怎么会相信他?”
她乱发他的脾气:“你信不过他,为什么你要——让我跟他去?”
“你没去过纽约,你想去纽约玩,我又不能带你去,我不让你跟他去还能跟谁去?”
“但是你知道他会——”她含糊地说,“你不怕他会——把我怎么样了?”
“如果你——喜欢他,那我怕也没有用;如果你不喜欢他——,他不敢强迫你的。我知道你们会在路上住一晚上的,他肯定会想——的,男人嘛,还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一听这话,马上想起了“飞车做爱”的事,心想你总算说了一句实话,你们男人都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她问:“你以前是不是跟老板一起在外面‘飞车做爱’过?”
他好像不懂:“什么‘飞车做爱’?”
“就是开着车在外面找女孩,找到了,就一个在前面开车,一个在后面做爱,轮流来。”
“他说的话你也信?”
她知道他很可能做过,只是不愿在她面前承认,但她宁愿他这样撒谎,至少说明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这样,而且在乎她的想法,这比老板那种厚颜无耻的诚实令她好受一点。如果他也跟老板那样炫耀地讲出来,一定会双重伤害她,一说明他干过那些荒唐的事,二说明他不怕她听了发脾气。
她正想说什么,小张撞进冰库来了,他们两人连忙分开,她慌忙走了出去,听见小张在大惊小怪:“怎么不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呢?冰库里面冷哪,你们当心得病哟。”
她还想追问刚才那个问题,但看见老板已经回来了,正在拉开后门,她只好吞了回去,又装做不理benny的样子。她现在已经不再责怪benny什么了,她觉得他对老板的估计是对的,但对她的估计是错的,因为他没料到她会因为爱情以外的原因跟老板那么做。
她现在更想离开餐馆了,但她想说服benny一起离开,那样她就不担心老板报复benny了。可能要等到明天benny睡了懒觉叫她去车他的时候才谈得成了,还不知道老板现在还会不会让她车benny,说不定老板自己跑回apt车他去了,那就要等到她回到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了。她怕夜长梦多,只想两个人越早离开越好。
那天虽然是个星期五,但因为是感恩节后的那个星期五,所以生意不是那么繁忙。老板说:“老婆,今天太累了,又没什么生意,我车你回去休息去吧。”
她的确有点累,而且她是拿计时工资的,老板说了不用上班,就不好赖在那里上班,不然就有点象是在混老板的工钱。她说:“那好吧,反正今天不是那么忙,我回b城去了。”
老板说:“我是说车你回apt,明天你还要返工,我还要你跟我去看房的。”
她只好说:“那就回apt去吧。”
benny拿出一把车钥匙递给她,又指指后门方向:“你的车停在后面——”
她本来想说“我有钥匙”,但她又想到既然是要让老板觉得她跟benny吹了,当然是不能把自己的车钥匙给benny一把的了,她接过车钥匙,就往后门走。
老板说:“你不用开车耶,我也要回去的,我要把一些东西放到apt的冰箱里去,我车你回去吧。”说着,就往后门外走去。
她和老板走到餐馆后门外,对老板说:“我想起来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那我们一起到wal-mart去买吧,我去给你买块表,那天没买成,那个福建老婆在那里捣乱,说这块不好,那块不好,其实是在吃醋耶。”
她慌忙说:“快别给我买表了,我也不是到wal-mart去的,我——要到别的地方去买点东西。”
“那好吧,我先开回去了。”
她等老板把车开动了,自己也坐到车里,向相反方向开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附近一个小shoppingcenter里逛了逛,估计老板已经回到餐馆了,才把车开回到apt那里。老板的车不在楼房下面,她确信他不在apt里,就停了车,提着自己的小箱子上了楼。
她刚走进老板和她轮流住的那间卧室,就吃惊地看见老板好像是刚洗过澡,只穿着一条短裤坐在床边,正在剪指甲。
她脱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老板开玩笑说:“我的房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来,抓紧时间来一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现在拒绝他,好像又把前面的牺牲全都抹杀了,不拒绝,又简直下不了手。可能是离benny近了,误会解除了,而且刚才两个人又搂在一起过,好像如果现在再帮老板打飞机就百恶不赦了一样。
她恳求说:“今天——算了吧,我好累——”
“知道你好累,今天我不要你帮我打飞机耶,我来让你happy一下,你看我把指甲都剪好了,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很喜欢男的用手搞的嘛——”
她突然觉得反胃,好像要吐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虽然benny也那样做过,而且令她销过魂,但老板这样说出来,就让她很反感。她捂着嘴不敢开口。
老板又说:“我知道你害丑,我们一步一步来,先不要打真军。我都是这样的耶,要搞到女孩子很high很high了,自己要跟我打真军了,我才会跟她们打的——”
她觉得老板是诚实得可怕了,勾引人的时候,还在提从前的风流韵事。她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老板大概以为她动了心了,好像要伸出手来拉她一样。但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她一步抢上前去,抓起电话,是benny打来的:“叫那个傻呼呼的听电话。”
她把电话递给老板,老板拉长了声音问:“又是什么事呀?”老板听了两下,就站起身,说,“检查卫生的来了,我回餐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