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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钟夷记 > 第18章 又见公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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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的死契奴仆,以后负责后院安全。宅子中若所有脏活重活累活都可以指派他们干。”

身旁的随从向他示意,马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吕琉儿晕倒了。

看她那双比自己不知惨了多少倍的脚,心中顿觉舒畅了许多。抬手指了两个洗衣女工将吕琉儿拖走。

从她脚上流在木台子上的血,再也没能洗掉。

入夜后,琉儿才醒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两个耳朵都在耳鸣,头昏昏沉沉好像顶了一块大石。

混沌中只觉周遭非常狭小,感觉像被关在乱葬岗的一个漏风棺材板里。

好巧不巧的,那个棺材板漏风的裂缝儿偏偏对着她脸,

于是,一股股一丝丝一缕缕的冷风吹在她脸上,让冰冷的尸体还觉透心凉。

这是成心不让人安息。怪不得人人都要那加厚的实木棺材,薄棺都是给没钱的穷苦人。

琉儿努力睁开眼,一片漆黑之中果然看见一个破板,上面好几个缝,细缝中透进来细碎的月光。

她抓了一把身下是成堆的干草,用几乎失灵的脑袋思索良久,才判断出这里可能是柴房。

昏迷着还好,醒来只觉饥寒交迫。

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钻心刺骨的疼,尤其是她的脚,仿佛插在刑具中一般。

琉儿抓着干草向旁边挪了挪,躲开了那扇漏风的破门板。

她艰难移动着自己的“血脚”,此刻真真希望自己没有脚,这样就可以不疼了。

她一边绝望地想一边龇牙咧嘴的忍住疼。

原来“要父亲、要有钱”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琉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命力顽强了,原来是上天觉得她遭的罪还不够,远远不够赎她犯下的罪过。

忽然,那扇破门板吱呀叫了一声,缓缓开了;

进来一个穿家奴衣服的人。

看到他的瞬间,琉儿眼里的火立刻就烧了起来。

她的目光像要杀人,犀利的眼神狠狠瞪着这个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快要炸了。

然而眼前这人实在叫人恨不起来,因为他也是个狼狈相,甚至比琉儿还要更凄惨些。

他的脸又黑又红又紫,左右眼大小不一,右眼肿大,只能眯开一条缝。

另外一只眼睛却英朗孤傲的不像是这张脸上应有的。

当他与琉儿对视上时,立即满是自责和愧疚,低头不敢看她。

他蹲在了琉儿身边,低头从布包中先是掏出一个碗,然后又掏出分开装的菜和饭。

琉儿现在唯一灵敏的就只剩嗅觉,她闻到一股酱油鸡的香气。

他把饭菜装碗里端给琉儿,语气有些直愣:“小姐,吃饭。”

“我不吃!公山羊你给我滚!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

“小姐,你得吃饭。”

公山羊低头放下碗,用筷子夹起饭,捏了小姐的脸,嗖一下便把一团饭塞了进去。

那手法和阿娘给她喂药的样子一样,快准狠!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琉儿眼睛瞪的老大,气得满脸通红,张口就把饭吐了出去。

公山羊很果断,又用那一招给小姐快速塞了一口饭。

看小姐却又要把饭吐出来,公山羊手里是碗和筷子,突然用嘴去接小姐吐出的饭……

然后,

这……

算,

亲上了??

琉儿的一口饭硬生生被公山羊的嘴怼在口中,吐也吐不出去。

不过这个亲是完全没有亲的感觉的。

肿成猪头的公山羊,脸上大包摞着小包,琉儿的嘴唇只能清晰感觉到他肿胀还微微发烫的脸皮,而且他的嘴唇也肿歪了。

琉儿的嘴一下就从他的肿嘴上滑到了脸上。

公山羊见她不吐了,才收回脸。他的脸上沾了琉儿嘴上的油还有两粒米。

他低头往碗里扒拉了些菜,端起碗道:“小姐你吐就吐我嘴里吧,别浪费饭。”

吕琉儿低头看看被她糟蹋的剩半碗的饭。就这点饭也不知他是怎么搞到的,指不定还是自己的饭没吃拿了来。

琉儿结果了碗,抬头看他的样子,一时难掩心酸鼻塞:“你签了死契,为什么?”

公山羊低头不语,

“我问你为什么!”吼完他,琉儿又后悔。

问什么呢?难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吗。

龙潭虎穴、刀山火海都要跟来,还不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没用没出息、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小姐。

公山羊淡淡说:“无论你在哪里,只要我活着我都要来找你。”

这话的语气,和让小姐吃饭的语气一样。

琉儿吃着饭,公山羊才劝慰她:“小姐,你别生气了”,他把金疮药抹在琉儿脚上。

“我错了小姐,你有气都向我发,别和自己置气,你脚都要废了。”

公山羊小心翼翼给琉儿的脚上药,生怕弄疼了小姐,两只脚抹药就用了小半个时辰。

连日来的疲累和委屈忽然就抑制不住了。殚精竭虑了那么久,琉儿终于感觉自己能有片刻松懈喘息的机会,她把头抵在公羊身上,再也支持不住了似的。

琉儿夜知道了公山羊这一段时间在外面的遭遇。

他被抓走后,在知府大牢里关了十天。出来后他就立即来了钟府,看见了夫人的尸体。

然后他又从钟府下人那里打听到紫苏的事情,他去乱葬岗找到了紫苏的尸首。

公山羊和打铁铺的老板借钱火化了夫人和紫苏的尸体,又买了骨灰罐。

后来打铁铺的生意不好,老板辞退了他。

公山羊去找其他工作,他看到有一个团练使在招陪练,工钱很高,他就揭了告示去了。

那个团练使是个练家子,已经打跑了几十个陪练。给他当陪练不能还手,只能躲避。开始的时候公山羊连躲避都做不好,直接被打成了猪头。好在他身强体壮,较寻常人耐打些。

日日被打三四个时辰,渐渐的有十招,公山羊也能躲过七八招。

那个团练夸他是坚持最久,手脚最灵活的陪练。

吕琉儿心里啧啧:是命最硬的一个陪练吧。普通人让他这么打,还不打死了。

吕琉儿发现他受伤拒绝他送饭之后,公山羊就辞了陪练的工作,开始想办法进钟府。

公山羊这种没来历的奴仆不会被大府选做家仆。但他不仅一人能顶十人的力气,还是卖的死契,普通奴仆随处都有,但死契奴仆很少。

最后公山羊靠着超高性价比,才将自己顺利卖进了钟府。

琉儿就趴在公山羊的背上。她浑身冷透,公山羊身上却热乎乎的,困意一下就来了。

入钟府这么久以来,琉儿第一次不是担惊受怕的睡着。

睡着也全是噩梦,琉儿忽然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公山羊带来的提灯油已烧完,但琉儿知道,公山羊还在,因为她还觉得暖暖的。

公山羊察觉到小姐醒了,略微动了动身子。

“小姐我得走了,白日我再来看你。”

吕琉儿看看外面的天色,竟已微微发亮,公山羊竟就这样坐了一晚上陪她。

公羊走后,琉儿翻开他留下的包袱,里面是衣服、生活用具和食物。这是公羊用他自己的卖身钱给琉儿买的东西。

琉儿看着新衣服,料子和做工都是不错,可惜这么好看的裙子,在钟府怕是没机会穿了。

琉儿又被关了半日,下午的时候,有人来将她带回了她的小破院里。

她的脚完全走不了路,最近也不能去洗衣。

据说马管家最近在照顾钟小姐从宫里带回来的宠物狗,这狗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钟小姐的。还是外朝进贡的,吃喝拉撒都十分难伺候,打不得骂不得吓不得。

倘若这只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马管家不光会被小姐和长公主娘娘问罪,还有可能会被皇后问罪,成为为狗背锅第一人。

马大管家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天天都快住狗窝里了。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吕琉儿。知道她脚残不能工作,便安排两个人看着她不许乱跑。

管家让人看管吕琉儿,这是个无聊且很有可能惹祸上身的工作,这吕琉儿虽被长公主嫌恶,却又是钟老爷的庶女,若出事了定是会被牵连顶罪,所以根本没人愿意看守她。

最后推来推去,正好推到了新来的公山羊头上。

本来是两人看守,但另一个人托病不来,把看管的事全推给了公山羊。

殊不知公山羊却是如愿了,他可以日日守着小姐,两人还可以隔着院门说话。

他进府的时候,因为当时皮青脸肿,长相有碍观瞻,只配在钟府做一些脏活累活。

而且公山羊不说话,管事的只当他是个哑巴,只会干活不会说话。其他奴仆也欺负他,有什么不想干的活全推给他。

虽然让他看管人吕琉儿,但其他活也得干。

公山羊利用早起、晚睡的时间,将自己的活全部干完,然后一白天都守着小姐。

公山羊找了一个铁棍给琉儿撬开了脚铐,伤口处几乎要显露出白骨,若是再戴下去脚就真的废了。一双白皙水嫩的脚已经被丑陋的疤痕覆盖。

几日之后,公山羊的脸慢慢消肿。

那日他在钟府门前与衙役动手是被许多人看见了的,马管家也见过他。

若是被认出他是琉儿的家仆,马管家定会对他下黑手。

吕琉儿采了凤仙花,用汁子给公山羊把脸染了,待脸彻底消肿后,就说自己打小脸上有胎记。

马管家连着几日不是追狗就是打骂养狗师,今日更是被小姐身边的侍女指责,当众骂得他下不来台,前庭的婢女婆子都看他的笑话。

马管家走到后庭,欲找人出出他最近受的气。

刚走到吕琉儿住的院子附近,便撞见一个男仆和吕琉儿在隔着门说话,吕琉儿还在用笔在他脸上画东西,两人关系看着十分亲近。

钟府上下的男仆可是都不敢和吕琉儿靠近,怕惹火烧身,得罪管家。

马管家眯眼一瞧,认出那男的是新招的死契奴仆里的一个,之前鼻青脸肿也没细看,现在瞧着却是十分眼熟。

他让随从去拿身契到府衙查一下。看两人的样子不是刚相识,莫不是那日在府门前救她们母女的男仆。

马管家看着他俩冷笑:“来的正好,正好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