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们看着门口那人,用一种看疯子、看死人的眼神看他。同时心里想这个人不是疯子,就是疯子,除了疯子他们找不到刚好的词来形容。就连找死都不配,如果世间上死亡的方法有一千种,那么鬼见山庄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就有一千九百八十八种。
静,安静,宁静,清静,静的只听见包袱里的血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那人左手一抛,那个包袱不偏不倚的落到鬼见愁脚下,可见抛包袱的人对力道的掌握可见一斑。
包袱一落下就散开,刚好在鬼见愁的脚下,鬼见愁一低头就能看见包袱里的人头,若鬼见愁是一个丰满的女人,他可能会看不见,可惜他不是所以他看见那些血淋淋的人头的时候,他快要气炸了。
鬼见愁发现若让这个人痛痛快快死去,他就不是鬼见愁,他就是猪,天底下最蠢的猪。
可是鬼见愁没法不去看那个包袱,其他人也一样。
只看了一眼,鬼见愁面色连连变化,变得一会青一会红一会白,若不是亲眼所见你肯定难以相信,一个人的脸居然可以一瞬间变化那么多颜色。
包袱里有七个人头,今天这里主人家办喜事,送礼的人很多,送人头的还是第一个。不止今天,过往的无数天,这里办了无数次喜事,收了数之不尽的礼物,收到人头还是头一回。
虽说凡事都有头一回,鬼见愁最喜欢的就是头一回,尤其是女孩子的头一回,女孩子的头一回不但让他兴奋和喜欢同时也令他高兴。
不过此时此刻此地这个头一回,鬼见愁很不喜欢。不喜欢就会不高兴,鬼见愁很不高兴。
这七颗头颅的主人鬼见愁自然很熟,就在今天早上在七颗头颅还完完整整的待在他们主人的脖子上。
就在今天早上,在七颗头颅的主人还跟鬼见愁高高兴兴的喝酒,可是现在才过去几个时辰,这七颗头颅的主人已经永远不需要喝酒了。
死人没法喝酒,头颅离开了主人的脖子也没法子喝酒,更何况死人是不需要喝酒的,死人的酒都是到在泥土里,傻子都知道酒在杯子里才能喝,到了泥土里不管死人活人都是没法子喝的。
鬼见愁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每当他很生气,准备杀人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谁准备杀人时的表情都不好看,他的最不好看。
大厅静得出奇,那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鬼见愁的变化,他的眼睛只是盯着那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这人自然就是“散财书生”柳多情,红盖头的新娘子本是他的新娘子,他心爱的水儿。
散财书生在准备向新娘子走去,他想红盖头盖着的新娘子一定是行动受到了限制,否则早已该扑向他,扑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
他早已做好跟她同生共死的准备,所以他才故意拒绝了白玉龙和小书生林萍的帮忙,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红盖头下面的新娘子确实是他的新娘子,那么为什么说他错了呢?
散财书生柳多情错就错在他以为红盖头下面的新娘子没有自由,谁知新娘子不但行动自如,而且打人也不慢,所以散财书生柳多情的脸上就多了五个手指印。
新娘子还是新娘子,红盖头却已不在新娘子头上。
揭开红盖头的不是新郎,是新娘子本人。
新娘子揭开红盖头,散财书生柳多情的脸上就多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这一系列发生得实在太快,快到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散财书生柳多情自然就是其中之一,鬼见愁却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散财书生柳多情摸着红肿的脸颊,满脸不信的问道:“为什么?”
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水儿,早已不是曾经的水儿。
可是他不信,被爱的人永远不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不容易,自然不知道散财书生柳多情此刻那种心碎的感觉。
鬼见愁玩味的笑着,他刚才似乎已经准备出手或者挥手,现在他反而一点也不急,只是看着。
别人可以不说话,新娘子不行,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是对她说。如果有一个人能回答,那个人就是她,所以她回答了。
新娘子道:“我是一个女人。”
散财书生懂了,躲在暗地里的人也懂了。
没有一个女人喜欢依附弱者,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过着清贫的生活。至少,眼前这个满身鲜艳的新娘子不是。
散财书生柳多情之所以叫散财书生,因为他以前很有钱,但是现在没有了。
所以他才叫散财书生,散尽家财的书生。
现在他不但没有钱,而且准备隐居山林过着自给自足,也有可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新娘子,他已准备娶她。
同样也就在那天,他回来却找不到了她。
他失魂落魄的寻找,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所以他来了。
现在他心中所有的幻想都没了,她没有失去自由,似乎也没人逼迫着她,她之所以离开他,很可能还是她自愿离开了的。
散财书生柳多情的心已碎,往日那些甜蜜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里,就像刻进去的一样。
他想要忘记,偏偏越来越清醒,原本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一点点的想通了。
包括她对他的冷淡,散财书生柳多情还记得她第一次对他冷淡,就是在他决定散尽家财,归隐田园的那天。
那天他问她,是否愿意跟他归隐田园,她说:“好。”说完她转过头,以至于他没能看见她转身那瞬间眼睛里的神色。
如果那时他看见她的眼神,也许他就会重新考虑自己即将要作出的决定,如果他那时看见她的眼神,那么此刻这一幕或许就不至于出现这么快。
虽然迟早总会出现的,因为一个像水儿这种有野心的女人绝不会甘心过着平庸的生活。不过至少散财书生柳多情可以多享受一段自己喜欢的时光。
有些女人嘴上说不要其实就是要,嘴上说好其实就是不好,有时候嘴上说不好却又可能是好,嘴上说喜欢只要眼里没有喜欢,很可能就是不喜欢。
散财书生柳多情现在虽然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以为她同意他散尽家财,归隐田园的计划才散进家财的。也就是那天,她推说身体不适,第一次对他冷淡。
散财书生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受。他知道自己输的彻底,他没钱,没势,他拿什么满足她的野心。
新娘子的脸色挂着尖酸刻薄般的讥讽,鬼见愁伸手揽住她的腰,一瞬间讥讽变成媚笑,她的人也好像一瞬间没有骨头,依偎在鬼见愁的怀里。
鬼见愁微笑着,用手去摸她的头,她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准备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这只温顺的猫却不知道阴晴不定的主人什么时候会不高兴,什么时候会狠狠地捏她的肉,揪她的毛。
这一下来得快,去得也很快,猫能做到就是叫着跑开,人呢?
很多时候,人岂不是连猫都不如。
鬼见愁的手抚摸着新娘子柔顺的长发,突然揪起那柔顺的长发,揪起依偎在他怀里千娇百媚的人。
一声尖叫传来,那声音就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
新娘子已经跌倒在地上,鲜红的嫁衣也有褶皱,柔顺的长发也不在整洁。
唯一没变的就是新娘子脸上的笑,依旧那么媚。她没有站起来,而是慢慢的爬到鬼见愁脚下,看起来像是一只讨主人欢喜的猫,又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散财书生柳多情的心更碎,自己不敢亵渎的神女,原来只是别人眼里主人欢喜的猫、只是摇尾乞怜的狗。
散财书生柳多情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来,他的人也转身冲出门去。他怕自己在留在这里,会忍不住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