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都变得酥麻起来。
可她不敢轻易沉沦进去,生怕这只是昙花一现,或者是诱她跃下更深泥潭的诱饵,下意识死死扣紧自己的掌心,直到掐出血丝来。
尖锐的疼痛感,让她得以时刻保持清醒。
表面上依旧一派沉静,似乎天塌地陷了,也不会让她有片刻慌乱。
“怎么可能?皇叔,皇叔怎么会把票投给陆晚音?”静和公主大惊失色,声音都瞬间尖锐了许多,“陆晚音不过就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如何能得到皇叔的亲眼?一定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
陆晚音早就爬上了摄政王的床呢。
心里自嘲一笑,陆晚音抬起眼眸,吩咐侍女去取文房四宝来,然后莲步轻移,与陆惜宁擦肩而过时,连个正眼都没给。
径直走到了摄政王面前,陆晚音曲膝行礼道:“王爷,陵阳斗胆献丑了,请王爷赐题。”
这是最好的自证方式。
摄政王勾唇一笑,望着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美人,心情突然愉悦了不少。
闻言,他几乎没什么思索,就吐出了诗题:“久别重逢。”
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诗题,对陆晚音而言还算小菜一碟。
她垂眸冷眼瞥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陆惜宁,而后轻轻一笑:“请罢,国公府无名无分的陆千金。”
之后就率先提起了羊羔毛笔,笔尖从研好的上等墨里舔过,在铺平的宣纸上笔走游龙,很快就作出了一首诗。
摄政王没有去看诗句,只紧紧盯着陆晚音的脸,薄如锋刃的唇微微一动,又吐出一句:“相看两不厌。”
陆晚音应了一声,又落笔写下一首。
接下来摄政王每说一个诗题,陆晚音都会作出一首相应的七言律诗。
不知不觉就作了十几首,她竟连一丝丝磕绊都没有,落笔如有神助一般。
反观陆惜宁就不行了,刚开始还算游刃有余,渐渐就笔尖凝固了,一直到陆晚音都放下了笔,她也才堪堪作好一半,甚至都忘记了接下来是什么诗题了。
而摄政王根本就不会等她,只须一个眼神,侍卫立马上前,小心翼翼如视珍宝般,将陆晚音才写好的诗稿叠在一处,对于陆惜宁写的诗稿,侍卫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随手抓起后,见人还跟木头桩子一样,傻站在桌前,还不耐烦地道了句:“快些!若是让王爷等急了,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陆惜宁吓得面色发白,手一哆嗦,手里按住的诗稿撕拉一声,从中间裂开了,心也随之狠狠沉了下来,整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裴思恒浓眉紧锁,见到心上人如此可怜的样子,自然心疼不已,可不知为何,同落落大方,端庄自持的陆晚音相比,陆惜宁这般做派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原先不是这般,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心中难免生出两分厌烦。
摄政王先看了陆晚音作的诗句,越看唇角翘得越高。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就是才貌双全。
这诗句要意境有意境,要想象有想象,词句之间也都押韵,还相辅相成,实在太妙了。
待去看陆惜宁所作的诗句时,摄政王只是假模假样地瞥了两眼,实际上眼睛都不曾聚焦,压根没看清楚写得是什么。
反正就算陆惜宁写出一朵花来,也入不得摄政王的眼。
在摄政王的示意之下,侍卫将二人的诗稿,拿去人堆里分别传阅。
一时间人人都在品鉴欣赏二人的诗句,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诗句写得实在精妙,一个“偎”字用得实在传神,真是妙啊。”
“这首是陵阳县主的手笔,此前丞相府的春日宴上,我曾仔细看过,认得县主的字,绝对错不了!”
“不错,是县主的诗更好!”
“除了诗之外,字也好,这一手好字,只怕连一些进士都得甘拜下风。”
连在场的官员们之间也在传阅,几乎人人都在夸赞陆晚音的诗句。
静和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根本不相信陆晚音的肚子里居然有墨水,怒气冲冲抓了一张来,定睛一看,越看胸膛中团聚的怒火越盛。
岂有此理!
想不到陆晚音居然真的会作诗!
从前那副草包样,莫不是装的?还是说,陆晚音的本事都是裴探花郎这三年来,手把手亲自教导的?
想到此处,静和公主恶狠狠瞪向了裴思恒,恨不得将这个自己日思夜想,却怎么都得不到的男人生吞活剥了才好!
裴思恒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他看见陆晚音的诗句时,竟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字里行间看似平淡如水,却暗藏玄机,细细一读别有深意。
而反观陆惜宁的诗句,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无非是一些男女之间的情爱。
裴思恒还想多看几眼,就已经被侍卫拿走了,他就跟被鱼钩勾住嘴了一样,翘首顺着诗稿的方向望。
陆从文也在看过两个妹妹所作的诗句后,暗暗沉沉叹了口气——
心知无论自己如何偏爱,如何抬举,假妹妹都不是真妹妹的对手。
再回想起这些年对真妹妹的忽略,轻视,以及冷落,陆从文为数不多的良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的亲妹妹。
忽略冷落了十多年的真妹妹,只怕再也不会搭理他了罢。
“县主果真才貌双全,文采过人啊。”一名官员夸赞道,“想来也是裴侍郎的功劳。”
此话一出,陆惜宁的脸色瞬间惨白到了极致,轻咬下唇,泫然欲泣地远远望向裴思恒。
而裴思恒一脸怔愣,他可不曾手把手教过陆晚音这些,生怕被摄政王误解——摄政王不允许自己的私有禁脔,被其他男人,也包括禁脔的夫君本人接近。
忙拱手对着摄政王恭敬一拜:“王爷,下官不曾指教过贱内!”
贱内是对自家夫人的谦称,可摄政王却很厌恶这个“贱”字!
贱不论同哪个字眼组合在一起,都不是什么好意。
他的晚音足以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字眼!
摄政王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用一种看狗一样的眼神,冷冷瞥向了裴思恒。
裴思恒连大气都不敢喘,忙垂首作恭顺状。
“既然上回的投票,让在场的一些人心存疑虑,那不如趁着今日,再投一次。”丞相千金提议,稍微一顿,她又道,“至于彩头嘛——”
摄政王接口道:“本王在此,便由本王来提供这个彩头好了。”
邪恶清俊的面容上很快就泛起了一丝莫测高深的笑容来,“这彩头便是,赢了,不奖不罚,输了……本王瞧着京郊有一尼姑庵的后山风景倒是清净独特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输家丢到尼姑庵的后山自生自灭!
裴思恒和陆从文瞬间就双双紧张起来,下意识都望向了陆惜宁。
只见陆惜宁站在原地,身形摇摇晃晃,娇弱得像是风吹就倒,看起来可怜得紧,还泫然欲泣地望向在场唯二在意她的两个男人。
蠕动着苍白的嘴唇,无声道:“救,救我……”
可是根本就没人救得了她。
在场多是一些见风使舵,阿谀奉承之辈。
自然瞧得出摄政王在偏帮谁。
就算没有摄政王,陆晚音是皇上亲封的陵阳县主,也是裴侍郎的正房夫人,而陆惜宁是什么?
不过就是沛国公府区区一个奴婢!
俗话说得好,落毛凤凰不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