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一脸虚弱躺在满是奇异味道的病床上,不到七岁的孩童此刻脸色白的吓人。甚至无需多余的检查,便知情况不乐观。
耳边是医生不时的叹气声:
“这孩子,唉,日后还是好好养着吧!”
听到这里,不出意外杨三丫果不其然更恨了,看着床上连呼吸都费大劲儿的妹妹,当下猛地将眼前的足足高上一轮儿的杨大伯娘推开,拉起一旁沉默不语的杨老二就往床边走: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指着面前的小妹:
“爸,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呀,小妹现在这样子,再不分家,你以后就等着给我们姐弟仨儿收尸吧!”指着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小妹,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一张脸却因着愤怒被涨地通红。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这医生不都说了,日后好好养养不就成了!小丫头片子,多金贵呢!”
“就大……大不了以后活少干些呗!”
不远处,瞅了眼眼前想要杀人一般的三丫,杨大伯娘难得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
“行了,你们吵什么,不是说了,病人需要休息……”眼见几人又要闹起来,一旁的中年医生有些不耐烦赶人。
这所医院靠近乡下,每日乱七八糟纠纷医生瞧地太多,可以说压根没心思断这破官司,只撂下话茬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何况这一家子,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楚,家里男人不出头,一个小丫头片子顶啥用!
被医生喝止,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三丫纵使再不服气,也只能忍气吞声将口中话茬咽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当家人,在杨老婆子一瞬不瞬的目光下,半晌,杨老二最终还是选择低下了头。
任一旁的妻女哭的撕心裂肺,还有一旁三丫几乎仇恨的眸子。
识海内,围观到这一幕的统子也不觉艹了一声。心下把杨老二骂了个遍。
这个医院,安宁到底没呆多久。
五六年,医疗尚且还不发达,病房床位乏地很,价格自然也是不菲,安宁哪怕伤成这样,也只简单做了包扎,确定没有性命之危,就被心疼钱的老杨家一群人催着带上了借来的牛车。
至于三丫,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说话有啥用?
是能给钱还是啥的?
回去的路上,感觉到嘴里突然多出的糖块儿,这具身体本能使然,安宁下意识咂巴了下嘴。
嗯……不错,还是牛奶味的。
不说旁的,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姐姐对原身这个便宜妹妹还是蛮好的。
当然,要是能不一直在她耳边叨叨就更好了。
尤其是这位,从方才起一直叨叨要分家,要不就是各种骂人,都说了都不下十来回了。
真,大可不必这么念啊姐!
一脸虚弱地看在自家姐姐身上,安宁忍不住两眼放空,整个人一片虚无。
识海内,统子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话说,我觉得刚才姐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宿主你怎么不干脆将计就计啊!”
要知道,原身那一世,因着小丫头发高烧伤了眼睛,虽然确实可怜了些,但也不是没好处,起码二房可是从此顺利分家了呢!
唉!
虽然三丫那丫头实在鲁莽了些,但它还是觉得,如果可以,分家还是好上一些。
尤其是那个杀千刀的杨老婆子,眼睛利地跟个什么似的,再不分家,二房可以说东西都存不下来。
回答她的是安宁再虚弱不过的白眼:
“分家,统子,你不会真觉得分家能改变什么吗?”
不说装瞎子有多受罪。
想到原身的记忆,不错,这次经由原身的眼睛,加上三丫的大吵大闹,险些连村支书都惊动了,老杨家忍无可忍为了名声计,确实分家了不错,但结果呢?
分家了,愚孝之人就再不愚孝了吗?
不过是隔道墙,占起便宜来没那么方便罢了。
根本而言,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最重要的是,愚孝愚孝,除了孝之外,真正可怕的还有往往伴随而来的愚这一字。
杨家人是不好,可外面人又好到哪里?
现实中,软包子,在哪儿都只有被咬的份儿。
临近冬日,天还是有些冷的,哪怕三丫已经尽力,将一层层厚厚的草毡子不住覆到自家妹妹身上。饶是如此,简陋的牛车车上,安宁一张小脸依旧被冻的脸色青白。
可见如今这会儿条件有多恶劣。
而原身记忆里,这次分家二房一家子可谓净身出户,不说稍厚实些的棉被了,就连褥子都是用了好多年的,就这,这位杨老二日后还能对着杨老太各种纠结不忍。
尤其在后来,通过三丫一系列操作,二房日子越发有些起色之后。瞧着动不动示弱的老母亲,某位孝子可不心又软了?
就这种货色,试问在哪里会落得好处?
最重要的是,要是她没记错,再过几年就要六零年,三年饥荒有多可怕,一家子不顶用的孤身在外……
甚至在安宁看来,三丫包括原身后来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场,跟彼时的高调也是脱不开关系……
牛车上,感受着嘴里再次多出的不知名糖果,还有一旁小心揽着妹妹的身子,正絮絮念叨的半大姑娘,安宁难得微怔了一瞬:
事实上,哪怕后来小小年纪被牵连至死,哪怕在死之前,原身也从未曾真正埋怨过三丫这个姐姐。
起码很长一段时间内,有她在,原身这个小丫头也算是尝过些许甜头的。
“唉,可是,要是不分家,杨老二这性子,宿主那你岂不是憋屈死了。”
统子难得有些忧愁。
憋屈?那自然有不憋屈的法子。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亲热”说话的母子俩,安宁眼睫微动,很快复又重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