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贝琳没有注意,小阁楼里又只开着昏黄色光线不算明亮的壁灯。
她进去时,虽然瞧出了沈繁繁脸色苍白,但她却以为,那是因为伤心过度,才会如此。
直到她刚刚昏倒,贝琳上前扶她,触碰中才惊觉沈繁繁身上烫的可怕。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已经这样烧了多久……
这时候也顾不上徐司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进了房间,贝琳直接去卫生间挤了条热毛巾出来,一边替沈繁繁擦脸,一边问一旁神色复杂头发花白的男人,“郑管家,家里体温计在哪?麻烦你去拿一下,顺便再拿些退烧药过来。”
郑管家站着没动。
“郑管家?”见状,贝琳微微皱眉。
郑管家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立刻去拿贝琳要的东西。
而是突然说起不相关的话来,“贝小姐,夫人生前和你父亲离婚程序没有完全走完,所以她依旧算是您的继母,您来吊唁这无可厚非。”
贝琳没有耐心深想,直接问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家对我有知遇之恩,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夫人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贝琳打断他的絮絮叨叨,“郑管家,如果你不知道医药箱在哪里,我可以找别人拿。”
跟有病一样。
让他哪个体温计退烧药,屁话这么多!
“贝小姐,你好歹也是在沈家长大的,沈家不图你知恩图报,但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郑管家突然义愤填膺的指责起来。
贝琳:“……???”
她是杀人放火,还是侵占沈家家产了?
恩将仇报都扯出来了!
郑管家这话说的很不好听,森左打电话找过家庭医生,便听见这句指责,正要上前,却被贝琳给拦住,“只是叫你拿个医药箱,就算恩将仇报,怎么着?合着现在家里死了个人,我还得先把你一个当下人的供起来?”
“贝小姐,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难听了!我只是……”
“嗤……”
郑管家脸色难看,正要反驳,却被一声突兀的嗤笑声给截断,“讲这么多废话,你无非就是想说,我不应该进这个门?”
说话的是徐司宸。
“你知道就好。”郑管家撇开脸,冷笑,“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
沈繁繁一晕,贝琳关心则乱,脑子就有点不够用,这时才后知后觉,郑管家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的是沈合美生前疯魔了一样,反对沈繁繁和徐司宸在一起的事儿。
所以这时郑管家见了徐司宸才会乱吠。
只是徐司宸明显不好惹,所以他才会迂回的指责起贝琳来。
“怎么?”
徐司宸视线从床上沈繁繁憔悴的容颜上收回,再看郑管家时,眼底温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棘丛生般的冷戾,“你的忠心就只有这样?”
郑管家被他那个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梗着脖子回了句,“我忠不忠心,不用你来评判。”
“让我评判你配么?”
徐司宸撇开眼,好像被什么脏东西脏了眼睛一样的嫌弃,“欺软怕硬的东西。”
“你……”
郑管家脸上一阵红白交错,还想说什么,便听一道格外虚弱的嗓音响起。
“够了。”
沈繁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她手肘微曲撑着床面坐起身。
见状,贝琳忙给她垫了个枕头在后背,“繁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发烧了,家庭医生应该很快就来了。”
沈繁繁应一声,视线则是径直看向徐司宸方向,“你来干什么?”
这句话,嗓音虚弱却透着有些不耐烦的质问。
见状,郑管家如同一下找着强有力的助力般,连嗓音都拔高了不少,“听见没有?徐少,您在北城也算一号人物,无论是您还是您家里,应该都不想听到,您被人赶出门的闲话吧?所以趁现在我们不跟你计较之前,你不如赶快自己走。”
按照徐司宸一贯的性子,郑管家这种跳梁小丑哪有在他跟前说话的份?
也是沈繁繁醒了,他这时目光如炬,只盯着沈繁繁看,像是压根没听见郑管家的话一样。
走是不可能走的。
而且就算他不走,郑管家嘴上说赶人,却也不是真有胆子那么做,否则早在看见徐司宸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行动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只是嘴上说说。
所以不久前徐司宸说他欺软怕硬确实就还挺贴切。
他所谓的忠心,至多不过嘴上功夫。
“吊唁。”又过了一会,徐司宸才又开口。
没头没尾的一句……
旁边贝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直接忽略了郑管家,回答了前不久沈繁繁问他‘你来干什么?’的那句话。
沈繁繁脸色苍白,对比之下,眼底红血丝就显得尤为明显,这时哭肿的眼睛停在徐司宸身上,神色略带讥讽,“以什么身份?我妈前夫的私生子?”
沈繁繁的话,牵扯到一桩往事。
关乎沈合美跟徐沛清离婚的原因……
沈徐两家本来就是联姻,两人结婚之初本身也没多少真感情,徐沛清大学时有个初恋,也就是徐司宸的生母,不过那段感情最后无疾而终。
分手时,徐沛清也不知他初恋已经怀孕。
直到后来,徐沛清和沈合美婚后第三年,那位得了绝症的初恋领着当时已经七岁的徐司宸出现在徐家。
彼时沈合美对徐沛清用情已深,在自己还没有孩子的情况下,根本接受不了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一个七岁的孩子。
最终沈合美要徐沛清在孩子和婚姻之间二选一。
徐司宸七岁之前,徐家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如果知道,会在婚前就和沈家坦白这件事。
可惜没有如果……
孩子无辜,沈合美也无辜。
最终徐沛清给出折中的办法,将徐司宸送到他外公外婆身边,每年徐家除了支付孩子抚养费之外,不再过问别的。
沈合美却不答应,在她看来,徐司宸是徐沛清和他初恋爱情的结晶,哪怕只是支付抚养费,也是徐沛清对初恋恋恋不忘,对婚姻不够忠诚。
沈合美作为沈家独女,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只要是她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物件,就不可能同旁人分享什么。
夫妻俩僵持不下,这期间沈合美动用沈家力量,对远在某个三线城市的徐司宸外公家发难。
普通人家,哪里对抗得过北城排得上名号的大家族?
徐司宸外公一家丢了工作不说,他舅舅更是因此差点遭受牢狱之灾,好在徐沛清及时察觉,这才幸免于难。
却也因为如此,沈合美的所作所为,耗光了徐沛清对婚姻的最后一丝愧疚。
两人那段婚姻,最终离婚收场。
闹过,且闹得很难看。
可能从那时起,沈合美的心魔就已经开始萌芽,所以二十多年后,哪怕时过境迁,她依旧到死也坚持不肯沈繁繁和徐家扯上任何关系。
眼前,徐司宸倒没有因为沈繁繁的这句私生子而生气。
而是纠正,“繁繁,我以你男朋友的身份来的。”
“呵……”
沈繁繁低笑一声,垂眸掩去眼底涌上的雾气。
贝琳离她最近,那声笑落在耳中,只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煎熬和绝望。
“繁繁……”贝琳有些揪心,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倒是郑管家,听见男朋友三个字一下就有些跳脚,“可笑至极!徐司宸,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沈家是比不上你们徐家在北城的地位,但这不代表你就能随意欺辱我家小姐!”
顿了顿,他又扭头看向沈繁繁,“繁繁小姐,你不用怕,我这就叫保安……”
“你说够没有?”
沈繁繁厌烦的扫他一眼,“我妈吃你这套不代表我也吃,他说的没错,他现在确实还是我的男朋友,我妈再讨厌他也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郑管家,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来代表沈家,更轮不到你来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