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贝贝的睡眠，确实和林衍笙说的一样，雷打不动。
贝琳这时的眼泪根本不由得自己控制，她坐在床边哭了许久，哭到因为憋着声整个胸腔都抽痛起来，林衍笙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当即便弯腰将她从床边抱起，然后离开了儿童房。
这期间林贝贝始终睡着，半点不曾被惊扰。
林衍笙抱着贝琳从儿童房出来，便去了隔壁他自己的卧室。
将贝琳安置在沙发上之后，他也没走开，而是直接蹲下身，一侧膝盖抵在地上，微微仰着头看她时，他伸手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温声音同她说话，“琳宝，你可以哭出声来，咱们在自己房间了，不用担心吵醒林贝贝。”
贝琳整个都哭麻了，脑子缺氧一样，这时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不在林贝贝的儿童房里了。
她神情呆滞的隔着眼底雾气盯着林衍笙看了一会，许是缓解了一些，脸色没有刚刚在儿童房那样吓人了。
可这时眼底水汽并未消散，她想说什么，一张嘴却只有哽咽声。
林衍笙掌心还贴着她的脸，贝琳抓住他的手，脸趴到他肩膀上，继续哭。
这次没再压着声音，许久，林衍笙耳朵里都只有她呜呜咽咽的痛哭声……
贝琳许久没有这样哭过了，眼泪源源不断的涌上来，哪怕哭到后来理智回归，自己也觉着这么哭着有些丢人，可是停不下来的，根本停不下来。
哭到最后，喉咙哭到发疼发哑，还是林衍笙怕她再次这么哭下去会把自己哭出问题，问了她一句，“琳宝，你确定等下林贝贝醒了，你要让她看到你眼睛肿成核桃的样子？”
贝琳一愣，想象了下那个场景，感觉林贝贝会被自己给吓哭。
她最后抽泣两声，眼泪这才算收住。
等她从林衍笙肩膀上起来时，他肩膀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块，贝琳脸上反而没什么眼泪了。
“我眼睛是不是已经肿了？”贝琳眨了眨哭疼的眼睛，哑着嗓子问他，估计自己这会的样子已经很不好看了。
林衍笙伸手撇去她一侧眼角残留的一点泪水，指腹被她湿漉漉的眼睫刮了下，痒痒的，他有片刻失神，隔了会才答，“有点。”
顿了顿又说，“我去挤条毛巾，你擦擦脸。”
说着，他站起身，缓了缓蹲麻的腿，便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哭的久了，这会虽然没哭了，但贝琳感觉自己这会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林衍笙前脚刚进卫生间，贝琳就也起身过去。
“怎么了？”见她进来，林衍笙关掉水龙头，挤了挤手里的毛巾递给她。
贝琳没有接，“我想洗把脸。”
林衍笙点点头，让出洗脸池前的位置给她。
贝琳这时才从半身镜里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别的还好，两只眼睛不说肿的像核桃，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完了完了……”她嘀咕两句，低头洗了把冷水脸。
她刚洗完，林衍笙又把手里毛巾递过来。
贝琳这次接了，一边擦脸一边问他，“有没有冰袋，我想冰敷一下眼睛。”
现在拯救拯救，应该还来得及。
第一次见面，她不想给林贝贝留下太狼狈的印象。
“我问问。”林衍笙给家里佣人打电话，确定有，便让佣人送到房间来。
等佣人将冰袋送到房间时，贝琳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林衍笙从佣人手里接过冰袋，用毛巾包好要帮贝琳敷。
“我自己来。”贝琳指了指他肩膀那里，又想起自己刚刚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有点不好意思，“要么你先去换个衣服？”
林衍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肩膀那里被她哭湿一大块，“不碍事，你躺好。”
他没有去换衣服的意思，反而按住她肩膀，示意她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
“林衍……”
“趁着林贝贝没醒，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贝琳还想说什么，但包着冰袋的毛巾已经轻轻下来，她下意识闭上眼，听见他的话倒是没有再反抗，“什么？”
林衍笙却没了声音。
贝琳闭着眼，眼眶周围的酸胀在冷冰冰的毛巾落下时立马就有所缓解，只是也因此看不见林衍笙这时眉心收紧，似乎在思索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衍笙？”等了一会，仍没听见他开口，贝琳忍不住又问，“你刚刚说要和我说什么事？”
一件她听了可能会继续哭的事……
林衍笙在心里这样想，开口时便没忍住叹了口气，“还记得我那会在车上和你说，林贝贝不想见你么？”
贝琳身体微微一僵，她当然记得。
“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林贝贝为什么不想见我是么？”说话时，贝琳推开他的手，听到这个也顾不上冰敷了，一下就睁开眼坐直了身体看向他。
“是。”林衍笙点头。
于是贝琳下意识屏住呼吸，等他下文。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听到的话，也许根本不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一时间脑子里闪过许多猜测，只是她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静静等着听他口中的那个答案。
纵使一贯冷情如林衍笙，这时看着她哭肿的眼睛，话未出口，他心口就已经泛起一阵阵的疼。
只是有些事儿，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听，还不如由他亲口说，至少听完，等下再去见林贝贝时她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可毕竟事实残忍，真去叙述，林衍笙也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最后干脆从她之前非常介意的这个问题入手，“之前你问过我，为什么要让林贝贝喊奚瓷妈妈对吧？”
贝琳皱眉，想到这件事就忍不住想骂人，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下来，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见状，林衍笙接着说，“事实上，林贝贝真正依赖的人是奚秋，只是两人相似，她才搞混了，琳宝，林贝贝被找回来时，整个人很不好，那时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尽快接受治疗，我才不得不让奚瓷同她接触。”
这话贝琳却听得不是很明白。
只从中得到一个信息，“你的意思是，这几年林贝贝一直和奚秋生活在一起？林贝贝依赖她，这代表奚秋对她还不错？”
“据我所知，并不是。”
林衍笙否认了她的这个猜测，“林贝贝被我接回半年左右，如果你看过她半年前的样子，你就不会觉得有人对她好过了。”
半年……
贝琳一直没有从他口中得到过林贝贝回到他身边的确切时间，之前也只知道林贝贝回到他身边的时间并不长。
但其实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至少是够将一个正长身体的小朋友养的圆润些的了。
可林贝贝现在看着依旧瘦弱，那半年前……
贝琳有些不敢想。
她拳头不自觉收紧，这时候必须先冷静，“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会依赖奚秋？”
“大概就好比，一个人快饿死了，这时有人泼过来一碗馊掉的粥，他也会觉得这是美味珍馐。”林衍笙和她打了个比方。
贝琳这时思绪有些迟缓，但稍稍缓神，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他前头所说，可能从来没有人对林贝贝好过，这种环境下，奚秋就好比那碗馊掉的粥，不美味但能让一个快饿死的人缓一缓……再死。
而三四岁的小朋友心智薄弱，贝琳这时算是理解了林贝贝为什么会依赖奚秋，又为什么会喊奚瓷妈妈了。
但问题是，“可我还是不明白，哪怕她依赖奚秋，又为什么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