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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

安陵容自照顾瑾妤病了之后,缠绵病榻。

皇上来看了安陵容几次,她都下不来床,只能靠在软枕上,勉强和皇上说几句话,不过须臾,就会露出疲态来。

自然,这模样,是她刻意而为之。

且为了瞒住钱太医,她还叫卫临给她令用了些药物,能让脉象发生改变,使得钱太医那儿看不出端倪,误以为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会儿。

皇上拿了汤药过来,想喂安陵容喝。

安陵容瞧一眼那汤药,黑乎乎的,闻上去就是一股子的苦味,不免蹙眉,小声道:“钱太医的药,太苦了。”

真是心机。

安陵容抿了抿唇,方才皇上来时,钱太医正好就在外头熬药呢,一听消息,就赶忙熬好了端进来。

皇上挂念安陵容身子,便要亲自喂她喝药。

“良药苦口。”

皇上无奈叹息,吹了吹有些烫的汤药,凑到了安陵容的唇边。

“皇上。”

安陵容赶忙转移话题,建议道:“不如还是叫温太医来吧?”

嗯?

皇上稍微有些意外,想起之前他提议要叫温实初来时,安陵容说温实初要照顾太后身子,不好让温实初过来。

现在……

莫不是容儿身子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很不舒服吗?”皇上有些担心。

这一胎,月份已经不小了,但凡遇上个什么意外,都有可能要生产,原先皇上其实是打算着中秋后,给瑾妤庆祝完三岁的生辰就回宫的。

再叫安陵容的额娘林秀进宫来陪陪她,但现在安陵容身子这样不好,是不宜挪动的。

在圆明园中,有些事还是没那么方便。

“嗯,也不是。”

安陵容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只是臣妾有些不安罢了。卫太医病着,钱太医到底是新来的,还是温太医能令人信赖些。”

话是如此。

皇上心中也清楚,温实初年纪虽不大,但医术确实是不错的。

“如此……”

皇上颔首,似乎已经要应允安陵容所求了,安陵容又道:“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日,想瞧瞧太后那儿情况如何吧。”

“要是太后凤体安康,再悄悄把温太医接过来就是了。”

“唔,你考虑的周全。”皇上莞尔,又品味出安陵容话中的端倪来,好奇地问道:“但为何又要悄悄让温实初来?”

“这个嘛……”

安陵容也露出一个笑来,解释道:“到底是让钱太医临危受命的。现在臣妾自己身子不好,要让温太医来,难免他吃心。”

“啧。”

皇上倒是不以为意,不屑道:“他既是没本事治好你,便是他自己才能上有所不足,你怎么还为他考虑起来了?”

说着,皇上见安陵容神色憔悴,又想到有孕之人孕中容易多思,有此考虑,倒也不足为奇。

罢了。

一点小事,他也不必和安陵容计较,顺着她心意也就是了,便答应道:“朕就依你所言就是,好了,该喝药了。”

……

安陵容不想喝那药。

就在这时,隔间里瑾妤揉着眼睛,像是病中难得精气神好一些,睡醒了,手里拿着皇上给她的绣球,来找皇上玩。

“皇阿玛。”

瑾妤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皇上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杏儿也走上前,对皇上服了服身,道:“娘娘这里,就让奴婢伺候吧。”

“公主难得有兴致,还请皇上陪陪公主呢。”

“好。”

能陪女儿玩耍,皇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起身接过瑾妤手里的绣球,就和她到一边去玩儿了。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安陵容好好喝药,养身子。

见着皇上出去了,安陵容松了口气,厌恶地看一眼那汤药,对着杏儿,淡淡道:“倒了吧。”

“是。”

杏儿端起药碗,倒在了一旁的盆栽碗里,回头见安陵容面色不好,就宽慰道:“娘娘,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嗯。”安陵容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被子下了床,扶着杏儿的手,就道:“整日里这样躺着做戏,也实在是累得很。”

“在屋子里走走吧,好歹也算活动活动了。”

两日后,宫里来的消息,太后近来凤体安康,进食比春日里好了许多,一听圆明园这边安陵容身子不适,赶忙就让温实初过来了。

虽然,那日安陵容与皇上提时,说了是要温实初悄悄来的,但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安陵容的动静呢。

必然是瞒不住的。

起初钱太医开的那些药,总是要慢慢起效的。

但现在温实初要来了,秘密有了要暴露的风险,那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加大药量,一不做二不休了。

时值傍晚。

钱太医照例过来请脉,他倒是能静得下性子,分明安陵容都对外漏了消息,说是温实初要来圆明园给安陵容看诊了,钱太医仍是温和从容的给她诊脉。

“娘娘病情有所好转,但仍需稳固住。微臣今日会稍稍调整一下娘娘喝的药,还请娘娘按时服用。”

安陵容歪在床榻上,轻轻应了一声,就让杏儿出去给钱太医帮忙。

钱太医仍是坚持着亲力亲为,格外勤勉,配完药方以后,就到了廊下,守着药炉亲自给安陵容煎药。

半个时辰后,药好了,安陵容嫌烫不肯喝,这回钱太医却有些不肯走了,像是不放心似的,想瞧着安陵容。

“额娘……”

偏巧这时候,瑾妤过来了。

瑾妤端着一只大大的攒盒,里头是蜜饯和糕饼,显然是要来陪着安陵容喝药的。

“瑾妤。”

安陵容唤了她一声,小小的家伙甜甜地笑着,极快地跑了过来,跟没瞧见一边候着的钱太医似的,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哎呀——”

攒盒全撒了。

点心沫儿,还有那黏糊糊的蜜饯弄了钱太医一身,钱太医一下子狼狈得很,瑾妤也给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看着钱太医。

“抱歉……”

瑾妤乖巧地想要作揖,钱太医忙道:“公主不必如此多礼,是微臣自己不好,站在这儿挡住公主的路了。”

“哦。”

瑾妤有些懵懵懂懂的,但看着钱太医这个样子,又扯了扯钱太医的衣裳,说道:“脏了,去换吧。”

钱太医无法,只能回头看一眼安陵容,叮嘱道:“良药苦口,娘娘记得早些喝了,不好耽搁。”

“嗯。”

安陵容答应着,端起药碗作势要喝,甚至还动了动喉咙,装出已经在吞咽了,来迷惑钱太医。

好歹把钱太医送走了,安陵容立时把药倒在一旁的月季花盆里,又去看瑾妤。

瑾妤正可惜地看着地上掉了一地的蜜饯干果饼干呢,唉声叹气的。

“这孩子。”

安陵容知道她是专程过来“救急”的,宠溺地摸了摸瑾妤的脑袋,柔声道:“真是愈发鬼精灵的了。”

“可不是。”

杏儿一听,格外骄傲,笑着就道:“上回皇上来的时候,皇上想喂娘娘喝药,也是公主过来把皇上拉走的呢。”

“咱们公主真聪明!”

杏儿好想亲亲瑾妤呀!

嗯,就是现在人太多了,她亲瑾妤也实在是不合规矩,还是等到晚上没人了,她陪瑾妤睡觉的时候再偷偷亲好了!

反正,娘娘也是知道的,公主也并不抗拒!

嘿嘿,公主真好。

安陵容还在心中思忖,这时屋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那人来得颇有些令人始料不及,屋内的人全都收敛神色,往门口看了过去。

“奴婢,奴婢失礼了。”

小蝶站在门口。

她怀里原本是抱着一盆月季花的,因着进屋的时候察觉自己太过于莽撞,一时之间跪了下来,花也放到了一旁。

瞧见她,安陵容蹙了蹙眉,但并未发火,只是问道:“怎么忽然抱着一盆月季花过来?”

小蝶跪在地上,低着头,解释道:“今日帮娘娘擦桌子的时候,发现床边的月季花开得不好。”

“方才花房的人过来整理清凉殿中的盆栽,奴婢瞧见他们搬来的这一盆月季花格外稀罕好看,就想着拿过来给娘娘。”

“奴婢是看见钱太医走了,想着娘娘这里或许不忙了才进来的,并不是有心打扰娘娘和杏儿姐姐说话的。”

小蝶远远地站在门口。

安陵容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记起水苏对她说的,小蝶胆子很小,想起先前说那些话的时候,小蝶声音都是在发抖,安陵容默默叹了口气。

这性子,胆小又敏感,倒像是从前的她自己。

安陵容心中略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不过一看床边上摆着的那一盆月季……

月季本是四季能开的花儿,也好养,放在屋中,偶尔给些光照再浇些水是能够养活的,她床头这一盆,往日里杏儿也给养得极好。

就是近日她接连往里头倒了好几次钱太医开的汤药。

那汤药果然毒性很大,这月季花都枯萎了,原本青葱翠绿的枝丫也开始慢慢变黑。

是她疏忽了。

安陵容看着门口的小蝶,忽然笑道:“真是难为你这样细心了。既然你带了花过来,就拿来替换掉吧。”

“是。”

小蝶小心翼翼应了,抱起一旁放在地上的月季花,就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