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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幕 离别与新成员

“我叫妲利尔,妲利尔-众星,”狮人女骑士立在方鸻面前,眯着狭长的眸子看着他,异色的瞳孔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她声音有点沙沙的,如同风吹过秋日林地,带着慵懒,还有一股水果清香。

但方鸻随即意识到那是对方身上香水的气味。

带着淡淡的,巨树之丘的风的气息——

艾缇拉小姐与大猫人回巨树之丘已经三天了。三日之前,他们去空港送行,连天蓝也去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还是方鸻头一次见这个淘气的小姑娘哭成这么一副样子。

不过海希尔竟然肯放她出来,让方鸻倒是有些意外。看来这位夜莺十王也并不像传闻那么不近人情,或者说两兄妹的感情远没天蓝形容那么恶劣,他甚至远远在空港之中瞥到那位十二色鸢尾花副会长的身影。

对方也没刻意隐藏。

海尔希显然就是来看护天蓝的。

但天蓝哭得一塌糊涂,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姬塔也红了眼圈儿,栈桥之上大猫人正拍了拍两个小丫头的肩膀,温言宽慰两人,辛塔安之春将逝未逝,而夏初之风却已起,风吹散羽絮,而有一天也带来相遇。

终有一日,大家仍会重逢。

风带来讯息,也陈酿记忆,昔日点滴,而今化为离别的苦酒。洛羽、罗昊皆相顾沉默无言,箱子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触,离别总会重聚,又不是一去不返,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魔剑在那儿神神秘秘的装作冷酷。

帕帕拉尔人倒是罕见地有些落寞。他和天蓝、艾缇拉与大猫人一道从巨树之丘来,相处时日最长,可说是七海旅团最早的一批成员,甚至还要早过方鸻。

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但人心中总会有感情沉淀,帕帕拉尔人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桑夏克偷摸喝过的一种杜松子酒,入口清爽,但却带着一股子苦涩的回甘,亦如人生,亦如友谊。

不过过了一会儿,帕克又在栈桥上捡到了一枚价值五百里塞尔的帝国金币,又高兴起来。

艾缇拉站在方鸻与希尔薇德的面前,她最后一次整了整方鸻的领子,用手给他轻轻压平,如同姐姐为即将出门的弟弟整理行装一般。

她后退一步,看向两人,方鸻与希尔薇德彼此牵着手,五指相扣,皆看着她。艾缇拉走上前去,抱住两人,轻声叮嘱道:“艾德,这些日子好好照顾自己。”

她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眷念,如同姐姐叮嘱弟弟,那宠溺的语气令方鸻鼻头一酸。

自己从未见过父母,身边亲人只有舅舅与舅妈张柔女士,还有表妹唐馨,虽然舅舅一家待他极好,但真正让他体会到长姐一般的关爱的,还是精灵小姐。

“照顾好希尔薇德。”艾缇拉又柔声说道。

方鸻只点点头。

他感到自己手心中的手微微用了一点儿力。

艾缇拉又回过头去,“希尔薇德,帮我看顾好艾德。”

“我明白了,”希尔薇德答道,“交给我吧,艾缇拉小姐。”

艾缇拉轻轻颔首,拥着两人好长一段时间,才离开,平日里甚少表达感情的精灵小姐,眼睛也微微红了。她一言不发侧过头去,她一个人离开巨树之丘,前往考林—伊休里安去寻找自己失踪的弟弟,却听闻噩耗。

在一段时间里,她把方鸻当作是自己的弟弟,但对方并不是阿尔方斯基德,她内心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心中的寄托,在日久的相处之后逐渐化为了真正的感情。她从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许多昔日的影子,而那些影子一一淡去了,化作记忆,最后留下的是只属于他的独特。

她与凡人少年的亲情,其间并无血脉相连,却有脉脉无言的情感。

凡人的时光短暂,光阴荏苒,从寿命悠长的精灵看来,或许不经意之间,自己便会与对方的错过。精灵与凡人的命运在某一刻相遇,但终归会化作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

而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只能去追忆那些短暂的,值得珍惜的金色的美好。

她希望将这短暂时光的每一刻都牢牢记在心中,守着这个人类少年度过他的一生,珍惜每一刻的流逝。可自己毕竟是森林的女儿,圣殿已经向她发出了召令,林中阴影蔓延生长,她也必须到了离开的那一刻了。

“好了,艾德,我们有缘再见。”

精灵小姐转过身去。

大猫人也走上来,一人看了一眼,然后掏出一件东西来交给方鸻,那竟然是他的烟斗。“歼敌者是七海旅团的财产,本来我应当将它留下来,”大猫人说,“不过此行可能要处理一些事情,这把剑说不定帮得上忙。”

“所以我把烟斗先寄存在你这里,因为总有一天大家或许还会重逢,我和艾缇拉先回巨树之丘了,记得带着七海旅团来桑夏克看看。我和圣女小姐会一直等着你们,那时候再将它还给我好了。”

方鸻不由想起希尔薇德送给艾小小的狮子手铳,现在大猫人又来和他玩一样的把戏。当时他们明明都在场,也不知道瑞德先生此刻打得究竟是什么样的主意。

他总觉得大猫人话里有话,可对方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也不把话说明白。

因为风自会述说一切。

不过七海旅人号一定会去桑夏克的,乘着南风,穿过星夜,抵达彼岸。

他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成员。

方鸻接过烟斗,强忍着点了点头,他眨了眨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才没使得自己显得过于软弱。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

梅伊小姐,爱丽莎,巴金斯还有女仆小姐也一一上前来与两人道别,然后钟声响起,大猫人和精灵小姐在六位骑士的簇拥下,登上了班船。大猫人与艾缇拉站在船尾,向他们挥了挥手。

班船渐渐远去。

直到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方鸻知道,大猫人和艾缇拉将前往帝国北方的伊休斯,并从那里换乘精灵们自己的船,乘着南方,穿过瀚瑞那的云海,最终抵达那片浮云之上的树海,圣白之树生长的国度。

他这才默默从记忆之中收回思绪。

妲利尔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圣女阁下让我留下来代她照看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叨扰了,听说你们有自己的船,我也可以登船么?”

“当然,妲利尔小姐可以自便,”方鸻点点头。艾缇拉将这位女骑士留下的来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为人所照顾,但为了让精灵小姐安下心来,他也未反对。

何况精灵小姐的苗圃还要留下人来看守,这位女骑士并不是艾梅雅的神卫,虽说她是圣殿的骑士,但职阶其实是大剑士,只是在草药学上倒是有些擅长。

事实上在影树圣殿时,她便一直在给艾缇拉当副手。

“船上还有空出来的床位,只是艾缇拉小姐的房间已经住满了。妲利尔小姐可以选女仆小姐那一间,不过里面有两张床有预留的人了,剩下那一张还没有客人。”

“不必叫我妲利尔,叫我布偶就好,”狮人女骑士轻笑了下,“你也是选召者对吧?”

“也?”

方鸻有点意外地看着对方。

“嘻嘻,圣女阁下好像对你特别关注呢,”她笑着答道,“妲利尔-众星是我的教名,但我的选召者ID其实是布偶。是的,你没猜测喔,我也是选召者,只是在影树圣殿担任殿卫骑士而已。”

“布偶?”

女骑士点点头。“那其实是一种猫,它们很漂亮,我很喜欢它们。对了,艾德先生喜欢猫么?”

方鸻愣了愣,七海旅团过去倒是有过一只猫,虽然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灰岩先生那边目前倒是还有一窝松鼠,而船上则住着一只不知是龙还是蜥蜴的不速之客。

他是修星门生态学的,对各类动植物都有些兴趣,但也不清楚这究竟算不算是喜欢?

艾塔黎亚倒也有一些猫科动物,大猫人这样的自不必说,有一类他很感兴趣的异怪似乎也长着猫一样的外形,比如位移兽。

但那算是猫么?

“是的,”布偶自顾自地答道,“猫危险又美丽,温柔又孤傲,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说来我也是喔,过去我总是自卑,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比我更优秀。我那时时常问自己,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是什么呢?”

“——所以我才会穿过星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人生的意义。”

“圣女小姐很温柔,也教导了我许多,才让我重新拾回自信,”布偶再笑了笑,“我就不和圣女殿下挤一间房间了,听任艾德先生安排就好。不过艾德先生,猫孤傲而独立,有很强的领地观念,我也一样——”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扮演一个七海旅团的船员,代圣女阁下行此一职,我会好好听艾德先生的命令,但也请艾德先生不要过多侵犯我的隐私喔,”她笑吟吟地伸出手来,“希望相处愉快——”

猫人小姐的爪子不像是瑞德那么宽厚,上面只有一层细细的浅金色绒毛,但更修长、纤细,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双女士的手。

方鸻楞了一下,才伸手去与对方握了一下。

“相处愉快。”

这段时日来,唐馨、艾小小相继离开,而今大猫人和艾缇拉也远行巨树之丘,七海旅团一时间安静下来不少,都叫人有些不大习惯起来。狮人骑士小姐的加入,倒是令旅团内重新增添了几分人气。

不过布偶还要回旅店去整理自己的行装,方鸻在齿轮与魔导书的大厅目送她离开。他想起来在精灵小姐离开之前,他曾经问过对方关于影树圣殿的事情,不过并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艾缇拉毕竟是影树圣殿的圣女,林中之影的女儿,独角兽少女。她是受女神所眷之人,而且林中之影中藏着秘密,她也不可能对外界透露太多信息。

她自然是七海旅团的成员。

可两个身份互不重叠,方鸻大致可以理解。

而按艾缇拉小姐自己的说法,在被选为独角兽少女之前,她也只是精灵廷之中普通的一员。她是以众星为姓氏,是精灵王族,但精灵王族传承与十个家族,除了血脉已经散失的凡人一族之外,其他九个家族留下的血脉众多。

精灵王族,有时候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当然,她圣女的身份则格外不同。

艾梅雅有许多独角兽少女。

但影树圣殿只有一座。

不过精灵小姐还是给出了他方向,至少那手抄本上的盲眼少女的画像,在她看来与曾经给予她感召的那位林中之影女士并不一致。

因为在巨树之丘的传说当中,林中之影女士与她的孪生姐妹极为相似,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两位女神曾经被认作是一位。事实上时至今日,知晓影树圣殿存在的人也依旧不多。

方鸻是见过森林女士艾梅雅的,而且各处自然圣殿之中皆有其造像。

森林女士在物质界行动时,通常会以一位外表年纪在一两百岁(相当于人类二三十岁)之间的精灵女性的形象出现,但画像上那盲眼的女性,看起来少女感极重。

他当初在梦境之中所见也是同样如此的感觉。

不过如果龙后判断错了,那位盲眼少女并不是林中之影女士的话,那也就说明林中之影女士并没出什么意外,那么巨树之丘的影树圣殿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他倒是有些意外。

方鸻目送狮人女骑士离开,心中却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问一下对方关于影树圣殿的事情?毕竟对方也是影树圣殿的秘卫,而且还是选召者,没有原住民那么多顾忌。

他又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才看到莱拉从旅店内走了出来。那个住在阁楼上的少女今天换了一身魔导士袍子,双手还抱着一支咒文系的魔导杖,看到他时怔了一下,然后才怯怯地问了一声好。

方鸻知道那袍子是布丽安送她的礼物,庆祝她从巡查卫队总部回归,逃脱牢狱之灾。

魔导杖则是大伙儿筹钱为她买的,这里面普舍先生出了最多的钱,其他人包括马特里在内也多多少少随了一份心意,七海旅团也出了一份钱,再让古金魔导阁楼的艾丝狄娜专门为她挑了一支。

而今方鸻在艾音布洛克出了名,再加上艾丝狄娜和他们关系本就不错,所以欣然应诺,专门挑了一支质量上佳的魔导杖令人送过来,还给他们打了折扣。

这让莱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现在少女已不再拒绝众人好意,这次经历让她成长了许多,不再是过去那位怯懦内向的姑娘——虽偶尔仍有些怕生。但其心中已下定了决心,成为了真正的魔导士之后,也要继续留在旧城区服务所有人。

这里的人曾有恩于她。

而她也会用自己余生的时光来报答。

倘若普舍先生有一天会老去,而那时候她会肩负起这个责任,继续为旧城区的所有人发声。想必等她成为了一位正式的魔导士之后,那时候应当总能为旧城区的大家争取一些权利。

怀着这样的决心与信念,少女总算变得坚定了起来。

不过方鸻天天看她进进出出,前往学院上课,维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艾音布洛克事件改变了少女许多,但却并未太过影响她的生活,她所在的学院背后与七魔导士家族关系不大,背后的投资者其实是城内的贵族。

还有‘莫比乌斯’工匠协会。

工匠协会与七魔导士家族一战决出胜负,到并未给莱拉在学院之中带去什么好处,充其量是多了几分在外的名声。那些指指点点放在过去可能会令莱拉受不了,但而今也已可以坦然面对了。

方鸻叫住这少女。

“莱拉。”

莱拉微微一停。她决定留在旧城区,但与七海旅团的关系仍更加密切,在她最危难的时刻,是这些与她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出手相助,她对于七海旅团内每一个人的感激,只会更甚。

不过七海旅团的每一个人皆用不上她的报答,莱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本来还有一些自艾自怜,但在爱丽莎和希尔薇德的帮助下,很快便转变过来心态。

现在她和七海旅团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是亲密的朋友关系,除了在面对这位团长大人时稍稍有些胆怯之外。

她其实不太敢和方鸻打交道,主动问好已经是极限,但没想到方鸻一反常态地叫住了自己,让她不由有些拘谨。但莱拉当然不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只抱着魔导杖有些意外地看了过来。

“学院最近有遇上什么麻烦事么,”方鸻问道,“巡查卫队的人有没有再来找你?”

莱拉怔了一下摇摇头,从实答道:“没、没有,我很好,团长先生。”

“叫我艾德便好,”方鸻答道,“莱拉你不必这么拘谨,我和其他人一样,没什么不同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你现在有空么?”

莱拉轻轻点点头。

方鸻想问的其实是林恩家的事情。

此前时机一直不成熟,但而今他们与莱拉的关系也非同往昔。再加上马上七海旅团要前往诺兹匹兹,回来之后便要到北境树海去,恐怕也再抽不出时间来。

因此他想借此机会,一举问清楚关于林恩家族离开牡鹿公国之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的事实。

“莱拉,普舍先生说你与艾什-林恩爵士有一定关系,你是林恩家的人,”方鸻问道,“当初弗里斯顿会长从你手上要走那个罗盘,他也说过,那是艾什爵士的东西——”

“他和艾什爵士是故友,你也应当清楚这一点,”他继续说道,“不然也不会将那只罗盘交给他对吧?所以那只罗盘其实是艾什-林恩先生留给你的遗物?”

莱拉点头。

“那么莱拉你应当是知道林恩家的一些事情的,对吗,”方鸻继续问,“普舍先生应当和你说过了,我们在前往帝国之前,去过牡鹿公国。你认识希尔薇德,她的父亲曾经与艾什-林恩是至交好友,我们也是因此才会前来帝国寻找林恩家的下落……”

“莱拉,你能告诉我们,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恩家后来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么,艾什爵士的后人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么?”

莱拉显得微微有些紧张。

她用力握着自己的手,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艾德先生。”

“你不知道?”方鸻楞了一下。他设想过自己可能得到的回答,甚至包括莱拉或许不会告诉他们这样的可能性,但唯独没想到,莱拉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来。

他记得普舍先生说过,莱拉是带着林恩家的介绍信来艾音布洛克的,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对此毫不知情呢?

他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但少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艾德先生……”莱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她不愿意对七海旅团的人说谎,可有些东西她自己说出来自己都未必会相信。

那些只属于她的秘密,她连普舍先生都从未提起过。

少女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决心,“是这样的……我、我曾经失去过一些记忆,艾德先生……我醒来的时候,就在前往艾音布洛克的班船上。我只记得自己的手边每一件东西,那封信,还有父亲留给我的罗盘,还有我的目的……”

“……我是林恩家的人,我要前往艾音布洛克成为真正的魔导士,就像艾什-林恩爵士曾经那样,我要让林恩家重新成为真正的魔导士家族……”

“那个脑子里的声音,是这么告诉我的。”

莱拉紧蹙着眉头,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事情我连普舍先生也没告诉过,我只是想,或许有一天我总会回想起过去的一切。”

她显得有些不安,“艾德先生,我没说谎。”

“我明白,”方鸻出言宽慰,“不用担心。”

他内心疑窦重重,但也看得出来少女的真诚,因为倘若对方真要说谎,大可换一个更令人信服一些的说法。这么荒诞的事情,由她说出来反而增加了真实性。

但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在前往艾音布洛克的班船上莫名失去了记忆,只记得那之后的事情,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点?还是说对方可能在那之前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原则封闭了那一段记忆?

这样的事情倒不是不可能发生。说不定和七魔导士家族,甚至那位帝国的狡枭有关,是不是他们有找上了艾什-林恩的遗裔?林恩家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惨祸,莱拉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莱拉是不是林恩家唯一的幸存者?

但七魔导士家族现在自顾不暇,虽然他们起先在牡鹿公国,在艾音布洛克的行径倒是的确有这样的嫌疑,可方鸻现在即使想要调查这件事,也找不出一个知情人来。

他面前唯一的知情人,竟然失忆了?

方鸻一时间有点头痛。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罗盘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可那不是艾什-林恩爵士的遗物吗?”

莱拉有些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个声音是这么告诉我的……它应当是艾什-林恩爵士送给我父亲,我父亲又留给我的……”

方鸻这才恍然,难怪对方会如此看重那罗盘,原来是父亲留给她的遗物,那么这便说得通了。他倒是丝毫也没考虑艾什-林恩是莱拉父亲的可能性,毕竟两者年龄差摆在那里。

艾什-林恩是十五年前离世,而他在多年前就已经丧偶,之后一直独居。他虽然不清楚莱拉今年是什么年纪,但想来也不会比自己更大,艾什-林恩寡居十多年,而本身就已经是高龄,几乎不可能会留下一个女儿来。

可惜那个罗盘本身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应当只是艾什-林恩生前的一件作品罢了,就像是老仆人送给他们的那枚水晶一样。所以当弗里斯顿表现出对那水晶的兴趣之时,莱拉感念于对方出手相助之恩,便将水晶转赠予了对方。

可惜了。

方鸻心想,自己当初应当提前要过来看一下的,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他只能考虑下一次见到那位工匠会长时,再看看能不能从对方手上索要过来,或者借来看一看了。

“艾德先生,还有什么事么?”莱拉怯生生地问他。

方鸻摇了摇头,线索又断了,好在关于众星装置的事情他还有别的途径,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他摇了摇头,向对方问道:“最近我们要前往诺兹匹兹一趟,接下来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留在艾音布洛克。我担心巡查卫队的那些人会来找你们麻烦,莱拉,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帝国南境一趟?”

莱拉微微一怔。

她心下有些感动,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表示了拒绝。

她在学院课业很重,虽然也有些担心巡查卫队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手边的事更重要。

方鸻点点头,他也就是这么一问。

冥女士还留在艾音布洛克,而且还有工匠协会的人照拂,想必巡查卫队那些人不会这么不长眼睛。何况当初真正惹事的人,这会儿都已经锒铛入狱,剩下的人大多也当日的事也没什么关系。

七魔导士家族那边这会儿正鸡飞狗跳寻找霍克公爵的下落呢,亚培南德方向一片寂静,对方显然现在也没工夫来关注一个小小的后备役魔导士的事。

处理完艾音布洛克的事务,七海旅人号也便到了要动身之时。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再与苏长风派来的特别行动队的人碰了一个面。虽然几日前特别行动队便从欧力的骑士手上完成了人员交接,不过苏长风说这一次行动领队之人是他的熟人,方鸻还未和对方碰过面。

他在军方认识的人不少,除了船上的罗昊、爱丽莎之外,还有留在特备队之中的爱丽丝,以及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星门警备队的士官——张天谬。对方对这个偷渡人士的印象可谈不上好,毕竟自己当初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

不过听苏长风说,对方现在已经升职了,而且暂时不再负责星门这一边的任务,因此这一次来的可能并不是对方。

而爱丽丝虽然已经为军方收编,但是她和爱丽莎毕竟在芬里斯有过污点,这样的任务应当暂时落不到她们头上。所以方鸻对此倒是有些好奇,这一次来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自己的赏金。

是的,那个被他抓住的年轻人可是在艾尔帕欣一战之中在星门港挂了号的,有高达五十万里塞尔的赏金。

结果方鸻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最终见到的所谓的军方的‘代理人’,竟然会是曾经在和他在南境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剑士,银色维斯兰的剑之魔女,白葭。

“白葭姐?”方鸻见着对方时也是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军方……你不是银色维斯兰的人么?”

白葭与那时在南境大为不同,此刻穿了一身黑风衣——星门港特别行动部队的制服,她将双手揣在荷包里,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正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听了方鸻的话,她走了过来,曲起手指敲了他脑门一下。

“怎么,不能是我?”

“可是……”

方鸻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白葭穿的这一身可不仅仅是形制与特别行动部队相似而已,上面还有军衔与低可视度的标徽,是正儿八经的军装,普通人这么穿可是要坐大牢的。

他越看越是好奇。

“有什么好奇怪的,军方本来与各大公会都有合作,”白葭答道,“我只是以军方身份在银色维斯兰活动而已,苏菲自己还在银色维斯兰呢。”

“苏菲也是你们的人?”

“那倒不是,”白葭摇摇头,“她是正儿八经银色维斯兰的成员,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兜里,拿出一张卡递过来,“这是你的赏金,五十万里塞尔。保险箱里还有一些资料,是关于你任务的,你有空去帝都取一下。”

不过白葭话锋一转,“说来最近你和弥雅是怎么回事,那丫头可是好好在我这里把你数落了一通。往日里她在我这里,可是对你称赞有加的,连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有些嫉妒了。”

“怎么,”她问道。“你们吵架了?”

“啊?”

方鸻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但他忽然反应过来,“对了,白葭姐……圣约山发生的事,弥雅小姐她没事吧?”

“弥雅小姐,”白葭笑眯眯地,“你不必担心,她没事,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联系上你们。看不出来,小家伙你对她还挺关心的。”

方鸻这才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