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霄眼眸微闪,话头一止,懒洋洋地靠回到季之玥怀里。
身体暖意涌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似是猜到了什么,扬声道,“二哥,是你约的人。”
顾易晨吃东西的动作停下,他拿出媳妇儿给他绣的帕子擦了擦嘴巴。
“我早说了的。”
他俊朗的脸上还有点委屈。
他看向季晓梦,神神秘秘地道,“我给你算了一卦。”
季晓梦抬了抬眸,洗耳恭听。
顾以霄从季之玥荷包里面抽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顾易晨。
“上道。”顾易晨收了银票,又将自己身上荷包的五十两银票还了回去,“拿着吧,等下要不回去,就去逛逛街。”
“谢谢二哥。”顾以霄很淡定地收了。
季之玥歪头。
季晓梦后知后觉,识趣地拿出一张银票。
“多见外啊!”顾易晨忍住,没收。
他抬起头,直言,“你跟皇上缘分匪浅,卦象显示,你根本无需作为,也能心想事成。”
望见季晓梦脸上的惊讶,顾易晨皱眉,“别问我为什么,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总而言之,今时不同往日,多事则多误,安守本分,顺其自然,是为上策。”
他问顾以霄,“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顾以霄不知道他问哪句,但也明白他的意思,“月有盈缺,人有起伏。花有花期,人有时运。怀爱与城,静等来日。修身养性,随遇而安。”
“???”季之玥眼珠子动了动,搞不懂杨女士的话为什么会在封建王朝出现。
季晓梦扯了扯嘴角,面皮都抖了下,像是被气的。
要什么都不做,她尸体都裹上草席丢乱葬岗了。
季晓梦似信非信,“身份也不用遮掩吗?我在宫人眼中,可是个死人,尸体可能在乱葬岗都臭了。”
顾易晨眉峰上抬,“换,但不全换。”
顶着她们探究的目光,顾易晨心里只有几分底,但还是把心一横。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方家能查到的事情,我不信别人查不到,天高皇帝远,但后宫那些妃子的家族也不是吃白饭的,所谓的罪臣后代,迟早会被捅出来。
再者说,太后那些人拼尽全力也要遮掩,没准你们的身份暴露出来,反而对你们是有利的,说不定还能打淑婷公主一个措手不及。”
顾易晨甩了甩手上的铜币,“我记得季家不只你们两姐妹。舒纯皇后转世,一朝经人换命,遭了老罪,你们说,皇上会怎么做?是主动帮忙换回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略一停顿,“我后日进宫,当我师兄的小尾巴,时机成熟,我会借力往上爬,届时,你若有意,我会帮你圆上转世一说。”
太后,淑婷,和靖亲王,戚氏,梅氏。
这么多人插上一脚,只要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有心人一查,不怕查不到。
他抛起一枚铜币,“有时候,不争也是争,既然要争,也该光明正大的争。”
顾易晨挑眉,“大姐惨死宫中,你与之玥命格被换,主谋疑似太后,你进京寻姐,入宫报仇,这样岂不是更合理?”
转世或许有点虚无缥缈,但换命格这种缺德事是真。
半真半假,更为真。甭管别人信不信,只要皇上信了就成。
师兄可说了,皇上登基以来,钦天监,‘如日中天。’
季晓梦瞳孔微缩,声音暗哑,“若要换,五妹会是最好的选择。她与六妹病逝,鲜少人知,村里人都只当她们被季老汉卖了。细算下来,五妹今年同淑婷公主年岁一般,皆是十五。”
几人凑一块,又琢磨了一番。
季晓梦长吁一口气。
从今日起,她便是季月容了。
季月容,很普通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娘不是不会取,只是她总说自己就是因为林菀媗这个名字压不住,所以才会没了福气。
她怕了,不敢给她的女儿们取太好的名字。
妹妹的玥字是后来改的,布偶上写的名字,妹妹只认这个名字,后来叫顺口就改了名。
比起当个陌生人,不共荣辱,季晓梦还是更愿意当之玥的五妹。
她悠悠地道,“我只怕会牵累你们。”
顾易晨眉梢上扬,高深莫测地道,“未必。”
季之玥歪头,枕在顾以霄肩膀上,亲了亲他白皙纤长的侧颈。
她以后怎么叫?叫妹妹妹?
顾以霄身体微僵,手指蜷起,食指轻敲着季之玥的手掌心,“二哥,皇上何时出宫?”
“快了快了。”顾易晨脱口而出,没意识到被诈。
三双眼睛落在他身上,顾易晨挠了挠头,“说出来不知道还灵不灵。”
他道,“太后母子接连薨逝,兹事体大,皇上除了要尽快找出个替死鬼来顶罪,近日应当还会前往远山寺一趟。”
他那师兄似乎有点本事,竟也能算到太后母子的死是缘于因果报应。
换命,回魂。
顾易晨眼神微凝,余光时有时无地落在季之玥身上。
异世妖,睚眦必报,可不就是被反噬了嘛。
或许这里面还能再操作一番。
季月容神情迟疑,“那我提前去远山寺等着?”
“不必。”顾易晨摩挲着铜币的表面,眼神飞了她一眼,“我说了你们有缘,这几日,你顺着心意来,会遇到的。”
季月容沉默,真的要交给老天爷吗?
娘那么好的命被人换了,老天爷都不管,又怎么会真的眷顾她?
她看了看窗外发灰的天,起身,“出来有一会儿了,我不能多待。”
季之玥抱着顾以霄起来,右手递过去一个很大的荷包,“我绣的喔,还有我写的字。”
“绣得真好。”季月容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并蒂莲。
“不要命了!这可是淑婷公主的马车!”
窗外一阵响动。
季月容脸上柔情一收,蒙上脸,快步来到窗前。
阁儿在二楼,窗是横着的,能站五六个成年男人。
顾易晨还没见过淑婷公主,他好奇地走过去,“穿那么素,奔丧?”
“好大阵仗。”季之玥抱着顾以霄,探头探脑的。
季月容推了推她,“你的脸,别让她瞧见了。”
季之玥抬了抬下巴,“我跟她又不像,我圆眼,她斜眼,我可爱多了。画虎不成反类犬,姐姐姐也比她明艳多了。”
顾易晨纳闷,“确实不像。”
闻言,季月容怔住。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赵芷筠画的妆容太素淡了,原先眉眼相似,因着妆容,三四分变成了只剩一两分相似。
看来,想模仿舒纯皇后获取圣宠的人,不止她一个。
季月容忽然笑了,“先离开这里吧。”
出了酒楼,几人分道而行。
季月容出门就上了马车。她摸着荷包,拿出里面的纸,前面两张写着几个奇奇怪怪的字,她看不懂。
后面一叠都是银票,足足一万两。
她牵了牵紧绷的唇角,泪眼朦胧。
相反的街道上,季之玥抱着顾以霄,同赵芷筠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帘布轻扬,赵芷筠朝车窗外似有似无地瞥了一眼。
正巧看到个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冷着小脸,像病美人一样依偎在别人怀里。
青年似畏寒,身子微颤,被人用一张白绒毯子掖着,紧紧抱在怀中。
他浓密纤长的黑睫缓缓敛着,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剪影,乖巧可人。
赵芷筠目光顿住,“雅琴,你下车,去查查那位公子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