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身影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陈弘港收回视线,从兜里拿着药,干吃了小半瓶。
这药的作用已经大不如从前,新药又没进展,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段知同的老房子面前,苏软在这站了很久,房顶坍塌,四处漏雪,站在外面,每个房间都一览无遗。
外面的积雪有多厚,屋内就有多厚。
苏软小腿深陷进积雪也没察觉,迈动脚步时一个趔趄扑进雪地,她本能地看向段知同的房间。
破败的房门里空无一人。
没有挥动着小胳膊小腿迅速跑出来的小段知同。
也没有满脸焦急冲出来的少年段知同。
这里早就物是人非了。
她大概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眼泪落进雪地,苏软爬起来,进了段知同以前的房间。
跟记忆中一样,他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正方形桌子,苏软弄掉椅子和桌前的积雪。
椅子是很长的宽凳,她坐上去,双手撑着桌子模拟做作业的姿势,右手边好似还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清隽的脸庞时不时凑过来看她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碰到不会的题,他会把作业往他那边挪一点,放在中间,认真给她讲解每一个步骤,确保她能听进去。
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
春日的暖阳落在他的脸颊。
炎夏的虫鸣回响耳边。
凉秋的微风撩动他的发丝。
寒冬窗外的大雪纷飞。
点点滴滴,苏软都刻骨铭心。
这卧室隔壁就是段西的房间,也是彻底将段知同送进监狱的地方,地面被积雪覆盖,但苏软好似还能看见床上的大片鲜红和段西的尸体。
地面就是段知同被咬掉的小手指。
苏软不敢再看,时间已经不早,在待下去,陈弘港会找过来。
男人不该站在这里。
她也不该。
他们才是害段知同的罪魁祸首。
陈弘港一直注视身影消失的地方直到她重新出现,朝他走过来的步伐跟去时一样艰难且坚定。
只是去时是爱。
回来时却成了恨。
人来到身边也没看陈弘港,直接经过他往回去的方向走。
男人伸手拽住苏软,前侧雪白的身形停住,陈弘港拍掉落在她帽子和肩膀的冰凉,即使没看见她的眼睛,也能感觉到那里一片通红。
半晌,陈弘港无可奈何道:“背你回去。”
直到苏软上背,她也一直没说过话。
过来的脚印已经被落雪掩盖,回去的身影又重新留下一长串。
从小路出来,旁边是一个修建过的小洋楼,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出来一个很胖的男人,
“哟,这不是苏软嘛。”
陈弘港停下脚步,苏软也看过去,
男人摸着下巴走过来,冒油的肥胖脸庞全是猥琐:“长的真好........唔.......”
陈弘港面色阴沉,把伞的顶端戳进男人嘴里。
苏软拍拍他的肩膀要下来,陈弘港才松手。
接着拿伞的那只指节分明的手被一只戴着毛绒手套的小手握住,几天下来,这还是这人第一次主动摸他,陈弘港脸色稍缓。
苏软带着陈弘港的手往回收,将伞重新打在头顶,才得以看清面前男人的面孔。
苏软唇角一扬,嗤笑道:“陈江啊。”
陈江原本想发火,但在看清苏软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后,彻底没了火气,尤其她旁边还站了个高大的男人,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陈笑嬉皮笑脸:“欸,对对,就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对了,段知同最近怎么联系不上了?”
提起段知同,苏软笑容僵住,这人不应该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才对。
“他死了。”
谁知道陈江听见就跟炸毛一样,脸色一沉:“死了?那我的钱怎么办!”
“什么钱?”苏软问。
“上半年我去北坎投奔你,被段知同拦住,他承诺只要我不去找你,每个月按时给我打一万。”
“我呸!一万打发叫花子都不够,反正没钱了我就找他要,他不给,我就去找你。”
“卧槽,是不是你们不想给钱,故意联合起来骗我。”
陈江的每个字眼都像尖锥一样,直直戳进苏软心脏,让人喘不上气,痛不欲生。
良久,苏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问:“他一共给了你多少?”
陈江以为苏软会代替段知同继续给他钱,特意说的多了点:“二十多万吧,还有院子里那辆车。”
苏软顺着视线看过去,车子很熟悉,就是段知同出来后买的第一辆。
开了不久就换了车,她问起来,段知同也只是说借给朋友了。
苏软突然想起有一次在他家里吃饭,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显示转账一万元,也就是说那晚的那通被苏梦之怀疑恋爱的电话是眼前这人打的。
陈江扫了眼苏软身边高大的男人,男人眼神太锋利,浑身都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场。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但转念一想,这是在他的地盘,怕这些人做什么。
陈江顶着男人阴沉的视线:“话说这段知同对你那么好,你就找别的男人了?”
陈弘港双眸一眯,握着伞柄的手青筋直冒。
陈江还在喋喋不休:“还记得小时候我把你推进冰水里这事不?是段知同救了你,没过几天,我又把他给推进去了,哈哈哈哈。”
“那傻子还对我说推他可以,别找你麻烦。”
苏软低头看了眼自己纯白的羽绒服,摘掉毛绒手套,从兜里拿出烟盒,点了根含着。
上扬的双眸漫不经心扫视陈江身后的小洋楼,指尖夹着烟头,呼出白雾,意味深长问:“陈江啊,你家里一共几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