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陆成远。
“请假？”钱开阳愣了一愣，旋即问道：“你请什么假？你正在执行保护李墨的任务，你请了假，谁来负责李墨的安全？”
上次军工厂的爆炸事件还没有彻底结束，那些间谍在监狱中被人毒死，这充分说明，内部依旧潜伏着敌对势力的谍报人员。
同样搞谍报工作的陆成远如果离开，万一那些潜伏的间谍突然下手，李墨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陆成远低着头，不敢跟钱开阳对视。
李墨轻声询问：“老陆，你请假要去干什么呀？相亲？还是老家父母……身体不舒服？”
自从军工厂建成以来，陆成远就成为李墨的贴身保镖，几乎时刻不离身边，已经两年没有请假了。
人家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李墨还没有自私到垄断陆成远整个人生的地步。
老陆真的有事，他完全可以帮着说几句话，让钱开阳答应给陆成远几天假期。
大不了再找别人去军工厂负责李墨平时安全嘛。
“首长，我老家已经没人了。”
陆成远爹娘都被返乡团给害死，唯一的妹妹也在那次事件中消失。
“那你……”为什么还要请假呢？李墨不解了。
“是当年我执行过的那次任务，总跟一根刺似的扎在我心里。”
陆成远的语气低沉下去：“这次去帝都，我又想起当年因为那次任务，牺牲的一个个战友……我得为他们报仇！我必须得为他们报仇！”
“胡闹！”钱开阳把茶杯用力顿在酒桌上，训斥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六年，当时你们要抓捕的目标，估计早就离开了内地，你上哪儿找人去？”
陆成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再次垂下头去，陷入沉默。
李墨却听得一头雾水。
可是看到钱开阳和陆成远两人都没有要说的意思，他也不好问。
这场酒局，在热闹中开始，却在压抑中结束，闹了个不欢而散。
……
李墨没有跟陈茜回泉城第一机械厂，在陆成远护送下，回到了军工厂。
“老陆，你如果真的想请假，我可以跟老钱说一声，你直接走就行。”
“首长，我……”
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得到陆成远‘我’后面的内容。
李墨轻轻叹了口气，还是问道：“老陆，六年前你到底执行了什么任务啊？对方又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在你这样优秀的谍报人员手里逃走？”
猛然想起车子后备箱里还有胡隐峰送的几瓶茅台，又说：“今天晚上你也没喝太多酒，后备箱里恰好还有几瓶茅台，走，去你寝室，咱俩再整几杯，慢慢说。”
下酒菜，是李墨从帝都带回来的一只烤鸭，本打算给父母尝尝的……
多半瓶茅台下肚，陆成远可算是敞开了心扉，娓娓道来。
……
六年前，1975年，距离那场运动结束，还有两年多。
那一年帝都的冬天，非常寒冷，简直哈气成冰。
一天深夜，陆成远跟战友们睡得正香，紧急集合令突然下达，连队所有人立即去外面集合。
具体什么任务，首长没有明说，只是给了每一个特别行动小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就是化成灰，陆成远也能一眼认出来。
因为对方就是抢走他未婚妻的那个男人！
高升辉，当年二十六岁，帝都军区某文工团干事，父亲身上有一个一等功、四个二等功，集体功更是多达十几个，妥妥的红二代！
“今天晚上你们的任务，就是抓捕高升辉犯罪团伙！”
“对方手里有枪，甚至可能还有数量不明的重武器，而且是整整二十多人！”
“一旦相遇，不论反抗与否，就地击毙！”
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陆成远，那天晚上的抓捕任务，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一场殊死较量！
没有人询问缘由，带上武器，整个连队就钻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夜幕之中。
高升辉犯罪团伙可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就连哲哥跟他们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
这是一个有着极高战斗素养、全员都是特战精英的犯罪团伙！
根据得到的情报，陆成远跟随连队，来到高升辉犯罪团伙可能的藏身之处。
——帝都偏远郊区的一处农户家中。
距离还很远，陆成远就嗅到空气中浓浓地血腥味儿，心脏不由沉到谷底。
不用想，那家人……已经全部遇害！
所有执行抓捕任务的战士，都攥紧了手里的枪。
静谧中，行动正式展开！
最前面的几名战士，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院门冲进院子，紧接着，剧烈爆炸就发生了……
高升辉那帮狗杂碎，在院门后准备了绊发诡雷，还在院子里埋了两颗反步兵雷！
刚一接触，陆成远就永远失去了五名战友，还有四名战友受了重伤！
连长发了火，当即下令，让战士们三人一组，地毯式朝周围扩散搜寻。
然而，这一安排恰恰中了高升辉他们的诡计……
爆炸声时不时传来，陆成远不断失去战友……
最终，陆成远跟另外两名战友，借着爆炸产生的短暂火光，发现了高升辉等人的藏身之处，双方迅速交火。
高升辉犯罪团伙在丢下七八名同伙尸体之后，朝着一个方向迅速逃离。
当时，陆成远同样身负重伤，来不及去追，人就陷入了昏迷……
那天晚上之后，他所在的连队，只要还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提前退伍的退伍，转业的转业，帝都军区蝉联两届全军大比武冠军的陆成远，也被调到了泉城军区……
“首长，我当时但凡只要早一些发现高升辉那帮杂碎，我的战友们也就不用……都是我不好！”
回忆着六年前的经历，那些战友被炸死、被打死的场景，再一次鲜活的出现在陆成远面前。
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罕见地流下眼泪。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他们就总会出现，就好像又活了过来，我听到他们在质问我——‘陆成远，你为什么不快一点发现高升辉他们？你只要早些发现他们，我们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