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成元十五年,云州,盛夏。
细雨拍打着茂密竹林里的清幽小院。
云青一袭浅青色衣衫坐在房中,手中执笔在桌上抄书。
靠窗放着一张架子床,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的年轻男子。
浓眉长睫,鼻梁高挺,脸型硬朗流畅,唇形优美,俊朗非凡。
如墨长发披在枕头上,衬着脸更加苍白。
那是昨夜她从山下玉神河捡回来的男人。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整整半个月,近几日更是昼夜不停倾盆而下,裹着狂风狠狠冲刷着整个云州城。
云州城外有一座玉神山,玉神山边有一条玉神河。
玉神河水位暴涨,水漫延了附近几个村镇,大量的农田房屋被淹。
上游倒塌的树木和房屋残木顺着水流一路往下。
她打马经过,就碰到了这个倒在河床边上的男人。
头发散乱糊在脸上,皮肤被水泡久了有些褶皱,腹部鼓胀,身上衣衫面料不错,但多处破损,有斑驳血迹。
想来是受了伤,从上游冲下来的。
不过命大,还有一口气在。
云青难得发了善心,将他横在马上捡了回去。
马背颠簸,中途已经吐出了腹部积攒的水。
云青写会儿字就往架子床的方向看一会儿。
眉目如画,轮廓清晰,光是侧脸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昨夜已经替他清理了伤口,包扎过,也喂了药,怎么还没醒?
秦屹自混混沌沌中醒来,努力睁开疲惫的双眼,缓缓打量着四周。
微微侧头,就看到不远处桌边正认真写字的姑娘。
眼前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她一身素衣,面容白净,发丝轻扬。
秦屹想撑着起身,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浑身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云青转过头,看着他皱眉努力想起的样子,微微扬了唇。
直接丢下笔,朝他走了过去。
伸手抱着他的上半身让他慢慢坐起。
秦屹浑身无力,重量几乎都放在她的身上,呼吸间都是女子身上好闻的味道。
下意识伸手想推开,可手上无力,伸出去的手只浅浅触到一片温软。
清越嗓音温柔响起,“你往哪儿摸呢?”
秦屹眼眸下垂,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瞬间有了力气,触电般收了回来。
脸色涨红,身上都不觉得疼了,慌张无措,“我...我...”
口干舌燥,喉咙几乎冒火,声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头脑瞬间清明。
云青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些。
看着他熟透的脸,微笑调侃道:“这样看着脸色好多了,更俊俏了。”
秦屹脸色又红了几分,好奇抬眼想看看这个言语轻浮的女子。
视线清晰许多,云青又凑得近,秦屹看得清清楚楚。
眼前女子肤白胜雪,乌发红唇,五官略深邃,身形高挑,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卷翘睫毛下幽深清冷的一双眼,让人不由得陷进去。
云青见他盯着自己发愣,眸中笑意更深:“没见过比我更好看的吧?”
秦屹回过神,暗道自己失礼。
云青也不逗他,看着他发白的唇,转身给他端了一杯清水。
秦屹伸手想接,抬手肩膀却酸胀无比,微蹙了眉。
云青扶着他的头,将水杯喂到唇边,“喝吧,别逞强了。”
秦屹实在没有力气,红着脸就着她的手急急喝了一杯。
见他不够,云青又喂了一杯。
秦屹这才觉得缓过神来。
喝的急,水顺着嘴角流了些下去,云青拿帕子给他擦了擦。
手指若有似无划过皮肤。
实在尴尬得很,秦屹忙说他自己来。
视线往下,被子已经滑落腰间,只一眼,秦屹瞳孔一缩,脸又烧了起来。
这才注意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低头看去,身上伤口已经被细细包扎过了。
被子是浅粉色的被面,上面还绣着玉兰,这应该是这女子的被子。
云青看他又涨红的脸,觉得实在有趣,“又害羞了?你又不吃亏,害羞什么?”
秦屹稳下心神,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声音微微有些抖,“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只见那美貌笑道,“我叫云青,云上青山,你呢?”
秦屹嘴张了张,眼带歉意低头沉默不语,一路上已经有几波人刺杀了,他的身份,不太适合和别人说,这姑娘知道越多越危险,等身体稍好些,他就要马上离开,以免连累恩人。
这是不愿意说还是不能说?云青不在意,也不追问。
从桌子上又端了碗粥过来,拿着小勺准备喂他。
秦屹本不想让她喂,可手上实在无力,只能红着脸任由她一勺一勺喂着。
云青嘴角一直含着笑,肌肤白皙细腻,红唇温润,眼眸似水。
看得秦屹心怦怦直跳,视线都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只愣愣张嘴让她喂着。
喂完了一碗,看着他要滴血的脸,云青心情颇好。
“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你乖乖躺会儿,等着我。”
说完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下秦屹的鼻子,看着他僵住的表情,笑着走了出去。
窗外的风吹散了脸上的热气,秦屹吐出一口气,恢复了些力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屋外有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
秦屹回了神,吃了东西,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他在回京路上遭遇伏击,和护卫们都被杀手冲散了,受了伤掉落玉神河,水势太大,浮浮沉沉中被水浪拍着晕了过去,他那时想,他肯定是完了。
再醒来,身下是软和的床榻,盖着的是带着淡淡清香的被子。
是一位言行大胆的美貌女子救了他。
微抖着手内心颇不自在地掀开被子,入眼身上竟是不着寸缕,眼前一黑,险些又要晕倒,羞赧爬上苍白的脸,心跳止不住的快。
环顾四周,看着自己的衣服破布一般被扔在角落。
他不是娇气的人,强撑着起身,左腿脚踝处传来剧痛,秦屹想可能是扭伤了,还是拖着腿艰难地朝那堆破烂移去。
虽然天天下雨,可好歹的盛夏,衣服摸着虽有些润,到底是不湿了,可在河里泡了那么久,有些味道。
秦屹忍着鼻尖传来的臭味,还是一件一件慢慢穿上了。
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入眼是一座清幽雅静的竹林小院,四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竹子,小院围着一圈一人高的竹篱笆,此时院门关着。
正对院门的堂屋开着,堂屋最左侧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大大的窗户支起来,里面隐隐飘着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