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份证,沈烨有自己的办法走。
他可以走水路,鲛人强大的肉体能让他轻易地渡过江河,顺流去往海洋,抵达那遥远的城市。
沈烨离开之前,悄悄回了趟家。
直觉告诉他,许随没有走,在偏执的等他回来。
楼层黑魆魆一片,房间也不遑多让,许随没有留灯,早早就关灯歇息了。
沈烨站在客厅里,静静地听着卧室里的动静。
知道许随觉浅,沈烨动静微弱不可闻,本想着在客厅待一会儿就走,卧房里却传来许随的声音。
“回来了就进来,我知道你待会儿就要走。”
沈烨立了半天,才走过去开门,看向床中央鼓起的那一团。
许随转了个身,看向他:“沈烨,我们聊聊。”
隐隐揭晓接下来是要开诚布公一些事情,沈烨关门走过去,和他面对面,
“聊什么?”他问。
“聊一聊,你和我的不同。”许随温声道。
沈烨靠在一旁,垂眸听他说。
“沈烨,我不像你一样,相信亲情、友情、家国情。”
许随嗓音温和而平淡,在夜色里缓慢流淌。
“在遇到你之前,亲人抛弃我,友人背叛、觊觎我,为了生存,我成了社会毒瘤,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像一只阴沟里的病鼠,躲躲藏藏,龌蹉不堪。连我都嫌弃自己恶臭难闻,畸形扭曲。”
“可我还是心存侥幸,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伴侣,万一对方能接受全部的我呢?”
“哪怕我心里清楚,我这样的疯子根本不配得到一个温柔美好的妻子。因为我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只想杀了对方做成标本……”
许随眼珠转了转,他在黑夜里盯上沈烨那张让他爱恨交织的俊美脸蛋,唇边泄出一丝微笑。
“我刚和你相遇的时候,以为你和我遇到的无数男女一样,只是看中我的脸和身体,想要将我骗上床当男宠。”
“我太熟悉勾引这个流程了,我能用一根巧舌如簧的舌头轻易哄骗他人的信任和金钱。”
“我以为你和我遇到的无数男男女女一样,如果不是一场易感期……”
沈烨沉默无言地伸手,摸上许随的俊脸,触到了一手的湿润。
他这才发现,许随平静无波地说话,眼泪却流了满脸。
许随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易感期,只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omega信息素对alpha有天然的吸引力。”
“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闯进了你的房间,扑到床上摸到了你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也很暖和……”
“你躺在床上看着我,似乎在笑,笑得太漂亮了,我忍不住吻了过去。”
“第二天,我恨得差点杀了你。”
这些话把沈烨带回了那个夜晚,他眼前恍惚。
那天他早早就睡了,怀着养了个漂亮宠物的愉悦心情入睡,结果被半夜闯进来的美人惊醒。
那人抱着他蹭来蹭去,清冷隽雅的脸上满是绯红痛苦,杂乱无章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喘息声压抑,仿佛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沈烨任由他抱着,心底想他该怎么办。
很简单,摁下床边的呼叫铃,刺耳的铃声会瞬间惊醒一大批酣睡的alpha士兵,把许随拖出去控制住。
又或者派机器人去拿抑制剂,库存里几百箱留给alpha备用的抑制剂,不到十分钟怀里的人就能安静下来。
用最差劲的办法,他掰断alpha的四肢也行,疼痛加断骨总会让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安静下来,他可是第一次被异性耍流氓。
办法思来想去,最后只丢下一句:
去他妈的办法,这人他睡定了!
寡了二十五年,其他的omega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就他这个丑八怪连alpha的滋味都没尝过,忒亏!
怀里的人他就想当宠物、花瓶养着,完全是摆着好看,全然没有亵渎的想法。
可现在是alpha投怀送抱,他顺水推舟被睡一次怎么了?
时隔七年,望着许随一无所知的脸,沈烨笑了:“老公,你恨我吗?”
许随哑声道:“我恨死你了……”
恨肉体被亵渎玷污,恨婚姻被强制绑定,恨性取向被扭曲得不人不鬼,恨自己不争气地落入爱情的陷阱里。
许随又说:“我好爱你啊……”
他总能在沈烨身上,感受到能让他安心的强势和逼迫,狂热的爱意一次次把许随拉入深渊,让他处于被深爱包裹的安全感里,被彻底镇压的感觉让许随欲罢不能。
除了沈烨,没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可以肆意地对沈烨发泄病态和恶毒,因为他知道沈烨不会在意。
领袖有能力和足够的爱去接住伴侣所有的不堪,受了伤依旧会笑呵呵地凑过来给他一个吻。
许随说:“没有人会爱全部的我,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只要接触到我一点点的内里,都会被吓得转身就跑,把我丢在原地。”
“一个疯子不配拥有爱情,他们说,我是个怪物。”
“遇到完全顺从我的弱者,我不会欣喜,只会轻蔑厌烦;遇到说爱我的追求者,我会杀掉他们来证明爱。”
“可他们都不够爱我,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许随抱住沈烨的胳膊,他去找男人的手,亲吻他的指尖,嗓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老婆,只有你爱我。”
只有他的沈烨会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地去爱他。
哪怕沈烨只能分割出一半的灵魂给他,剩下的一半属于他自己,许随也心满意足了。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沈烨一旦和以前那些所谓的追求者一样,将他视为天、视为地,那就不是光彩夺目的领袖了。
是枯萎的,苍白的,阴郁的,让他心痛至极,却再也不能让他深爱痴迷的一具傀儡。
沈烨低头,咬住他的耳肉:“那你还控制我……”
许随蹭了蹭他:“在你能接受的范围里,我就想让你多看看我。”
沈烨心软成一滩,摸索着他的脸颊:“别哭了。”
“我不。”许随立刻抽噎着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对所有你看上的人都那么好……”
空气静谧半响,随后传来柔和低沉的声线。
“许随,你二十二岁就跟我了,放在星际还是读军校的年纪。”
沈烨搂着他的脑袋,贴脸蹭住他的泪脸:“我得疼你,你那么小……”
他的老公年纪小,脾气冷,就像个还没长开的宝宝。
第一次见面,身上都是被别人虐待出来的伤口,瘦到骨头裸露,有严重的基因病,浑身是刺像个刺猬似的。
小老公好不容易被养出个人样儿,脾气看似冷冷淡淡,实则骄纵又蛮横,一个不爽就是一个巴掌扇上来,像只被宠坏的漂亮小猫。
沈烨怎么舍得他在自己怀里掉眼泪?
许随哽咽道:“你也不大,才大我三岁……”
沈烨说:“三十二,老了。”
许随刚想张嘴反驳,就听到沈烨淡淡的声音。
“你也老了,别总哭哭啼啼的,传出去多丢人,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
被老婆张嘴就射的毒刺扎了一针,还想要索取安慰的许随愣住了。
沈烨说:“丑萌丑萌的,鱼尾纹都哭出来了……”
许随脸色一沉,甩开他的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