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沈琅端坐在主位上,沈阶,谢危分坐两侧,堂下懵懂无知的幼儿双手紧搂怀中的点心,哭得撕心裂肺,他没有忘记,就是这些穿着官服的人手持长刀利箭,一路追杀他们至此,此刻,他们又来了!
“陛下,草民所写句句属实。”前言不搭后语的陈书混乱无章,连日来的追杀磨干了读书人的热血,折断了他的脊梁,他犹如惊弓之鸟般缩在地上,神色慌张又无措,拖着一条瘸腿的跪趴在地上,无意间的茶杯触碰都惊得他一抖,他可是进士出身,大乾皇帝金口玉言任命的七品县令啊,怎么会是草民!
谢危低头盯着曹爽,此刻被破布掩着的肩膀处有一道刀口,横亘整个脊背,手腕处的烙印烤焦了他的皮肤,半个手掌如何写出那手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楷书,这满地的大字是他低着头,含着毛笔,留着血水,一个字、一个字画出来的。
“谢卿,你在看什么?”沈琅注意到谢危的神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确实奇怪,妇人都衣不蔽体的情况下,他为何穿得如此‘齐整’。
“把他,”沈琅抬手的动作一顿,“薛烨,将灾民带下去,妥善安置好。”
薛烨抱拳领命而去,带着定国公府的侍卫将灾民带出去,安置到旁边闲置的屋中,好吃好喝供着,这可都是论功行赏的依据啊,一个都不能少。
“你去,把他衣服轻轻脱下来,看上面有什么。”沈琅身边的太监利落的上前,三下五除二就脱下了曹爽的衣物,若是那块破布能称为衣物的话。
“血书呈情,王伸汉贪污朝廷赈灾钱银,杀害朝廷官员,欺压百姓,侵占土地,强掳妇女,盖行宫!”沈阶双手捂嘴,不敢念衣服内里的血书了。这是要造反,还是要在永州当土皇帝啊,还敢盖行宫!
沈琅扶额,盖行宫这个是他暗中授意的,但此刻又怎么好说出口啊!也怪王伸汉太过分了,赈灾的银子贪了就算了,居然还敢杀害朝廷命官,居然还放跑了如此重要的证人,太贪了!也太蠢了!屁股都擦不干净!
“陛下,上面还有淮安郡官员的名字职位和血手印。”太监举着血书捧到沈琅面前,证据确凿,罪无可恕!
“收好。”沈琅摆手,心中苦闷,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嫡系,太不争气了,还指望他能与薛家和燕家斗上一斗呢,没想到折在贪污上了,还被薛烨抓了个正着,又被沈阶看见,这下纵使他有心保全也无力回天了,蠢货!
“陛下”,谢危脱下外衣,盖在曹爽身上,“他不行了。”
“叫薛烨进来处理,找大夫照顾好他。”沈琅疲惫的摆手,还好有谢危在,不算太糟糕,“谢卿此事你来处理,务必给永州百姓一个合理的交代。”
谢危行礼,朗声禀告,一双那双黑润润的眼睛毫无喜色,严肃中带着担忧,“陛下,微臣有事上报。”
“民心可用。”沈琅看着身旁的谢危,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谢爱卿这是何意?”
“陛下,此事对您来说,是祸也是福,用好了,即使损失了王大人这枚棋子,但亦可借机收获——民心。”谢危立在他身侧,手指轻点民心二字,“所以此事由陛下您直接处理最为恰当。”
“说来听听。”沈琅垂眸看着眼前的字,良久后抬眸,清亮的眸子看向他,不愠也不怒。
君臣相谈甚欢,双方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皆大欢喜啊!
“表哥,你说这次,陛下会如何处理此事?”薛烨凑到沈阶面前,巴巴的看着这个流着薛家血的王爷,父亲说了,我们才是一家子。
‘王伸汉是秦贵妃的亲舅父,若是寻常贪污受贿,这等小事,陛下一定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秦贵妃的恩宠,众人有目共睹,但这次,灾民之事兹事体大,杀害朝廷命官,加上有谢少师在,’沈阶看着薛烨,难得如此冷酷,“死罪!”
“和我想的一样,若是这次陛下赏赐我,我想要个不一样的东西。”薛烨喜悦的抱臂,手指不住的点在手臂上,透着难掩的雀跃,“你绝对猜不到!”
“你是怎么找到曹爽的?”沈阶对薛烨的能力表示怀疑,这偌大的京城,曹爽怎么就这么巧撞到他眼前了,还这么恰好让他留在万福寺养伤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这次是立了大功。”薛烨一脸春风得意,他的眼神逐渐游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嘴角迅速翘起,同时肩膀微微动,一脸的窃喜。
“好好好”,沈阶笑着应和,拍着他的肩膀,“这次你做得确实很好,值得嘉奖!”
“说吧,薛烨,你想要什么赏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沈琅一扫刚刚的烦闷,笑眯眯的看着自家表弟,“你想要什么宝贝,汗血宝马还是奇珍异宝,表哥都答应你。”
薛烨眼前亮得出奇,迫不及待的就想将心事全盘托出,跪地掷地有声的说道,“表哥,我什么宝贝都不想要。我只有一个心愿,望您应允。”
“哦?你什么宝贝都不要,让我实现你一个心愿?”沈琅心里一沉,嘴角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细看之下,眼中笑意全无。
“对。”薛烨绽开笑颜,眉目疏朗,像是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般炫目,他心心念念的人儿马上就要到手了,“我想请您给我赐婚,我想娶户部侍郎姜伯游大人的大女儿——姜雪蕙。”
阿嚏,阿嚏,“谁在念叨我啊!”姜雪蕙掩着口鼻,生怕对佛祖不敬,将香拿远了莫沾上,“玫儿,上完香后我想去求签。”
“求什么签啊,问姻缘吗?姑娘。”玫儿笑着趴在她耳边打趣,“姑娘可是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我见过吗?”
姜雪蕙冷笑的推开她,“没有!”转身羞恼的快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