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樊胜男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是从医生的角度考虑病人伤情而做出的判断,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而且以他对他女儿性格的了解,要是宋阳羽坚持调人,樊胜男肯定会把事情闹大,影响他工作事小,影响了上头布置的工作怎么办?
正当他焦头烂额地想着如何妥善解决好这个矛盾时,宋阳羽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虽然透着有些疲惫,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并没有因为樊胜男的态度而生气:
“没关系,既然樊医生不同意陆营长出院接受调查,那就由我到医院去进行这项问询工作,具体时间还请二位帮忙协调一下。”
樊胜男挑眉,还想再说,却被樊英光瞪了一眼,抢话道:
“没问题,感谢小宋同志的理解,我们一线的战士们不容易,受了很多伤,吃了很多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从鬼门关里活出来的,所以大家都特别心疼。”
“但组织上安排的任务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樊医生,你马上回医院协调一下陆战的治疗和康复训练时间,争取在今天下午空出时间来配合小宋同志的工作。”
樊胜男心中郁闷,她想不明白有什么调查工作需要一个在洪水中失踪了五天的人配合,还急得连等人康复出院的时间都等不了。
可樊英光一直使劲瞪着她,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再发表其他意见,她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先憋着,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不给樊团长“面子”。
“是,樊团长。”
“可我丑话说到前面,陆营长现在每天的输液、检查、康复训练时间安排得非常密集,即使我协调了,下午最多也只能腾出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超过一个小时我保证不了。”
“也请上级领导理解,病人不是犯人,这时候还是要以病人的身体健康为重。”
她噼里啪啦说完也不等樊英光接话,扬着下巴转身就走,路过另一侧办公桌时还不忘瞪了宋阳羽一眼。
宋阳羽眉间有些许错愕,随即眼底泛起笑意——看来这个陆营长的战友关系还处得挺好!
樊英光看着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的女儿,面露惭色:
“不好意思,小宋同志,我这女儿跟我这样有话直说惯了,不太会说话,也不注意场合,你别放在心上。”
“但你放心,她答应了协调时间,就肯定会做到,保证不会影响你开展工作。”
宋阳羽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樊医生这样心直口快的个性挺好,对病人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正是一个好医生才有的表现。”
樊英光听了直摇头:
“就她那个臭脾气,改了还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当父亲的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女儿,嘴角还是不自觉往上扬:
“小宋同志一路风尘仆仆,还没吃饭吧,今天指挥部食堂早饭吃打卤面,香得很,走,我请你吃一碗!”
......
下午两点,豫省军区总医院,六楼加护病房。
宋阳羽终于如愿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陆营长,陆战。
与他想象中人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不同,陆战穿了一身整齐干净的军装坐在床边等他,见他进门,便主动起身想走过来与他握手,却被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樊医生给拦住:
“别动!已经给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伤口已经开裂了两次,要是再开裂就没有下针缝合的必要了!”
宋阳羽加大步伐,几步走过来主动握住陆战的手:
“你好,陆营长,感谢你配合调查工作,我是中央军区政治部宋阳羽。”
陆战虽然面容有些憔悴,可眼神却明亮:
“你好,宋同志,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阳羽到之前,樊英光已经让人来提前通知了陆战这个情况,让他务必配合宋阳羽的调查问询工作,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阳羽客气地走到病床边的座椅旁,示意陆战先坐:
“我们坐着聊,你也不用紧张,我这边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他对陆战说着话,眼神却看向站在病床边纹丝不动的樊胜男,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笑着开口道:
“樊医生,能不能让我和陆营长单独谈谈。”
樊胜男警惕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叮嘱陆战道:
“不要有大动作,一个小时之后护士会来给你换药,紧接着就必须卧床输液,什么也不能干,别给我找麻烦!”
宋阳羽扯了扯嘴角,他怎么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是冲他来的?
陆战点了点头,樊医生是他们樊团的女儿,对他们这波死里逃生的战友格外重视一些,说话冲,但人是好人,心也是好心。
等樊胜男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宋阳羽和陆战两人。
宋阳羽没急着开口,他在观察陆战——
一米八的大高个,身形紧实壮硕,一看就是长期在军营里训练出来的一身肌肉,干净利落的寸头,棱角分明的脸型看上去很是坚毅,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嘴唇适中,皮肤是健康偏深的小麦色,一个典型的军中硬汉形象。
虽然这些天吃了不少苦,整个人看着有些憔悴,但眼神中的锋芒不减,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在陆战看来,就算宋阳羽不做自我介绍,他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宋阳羽肯定做的是文职工作。
个头高,戴眼镜,整个人身形偏薄,穿着不便于行动的正式军装,黑色皮鞋,主要是跟他们这些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的人相比,皮肤太白,一看就知道长期待在室内。
能感受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陆战率先开口道:
“宋同志,你想了解哪方面的问题?”
宋阳羽听他主动发问,也不再客气,拿出笔记本,扯开笔盖:
“陆营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板桥水库溃堤险情的相关情况,因为你是第一发现人,所以想请你将整个发现过程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一遍。”
“其次,还想了解一下你组织安丰镇群众转移的整个过程和你当时的判断依据。”
“我记得樊团长说过,当他收到总指挥部指令想通知你们时,安丰镇和天星镇的通讯设备已经失去了联络信号。”
“所以——你当时并没有接到转移指令,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