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间只有两人的房间中，一个少年一个老人正坐着，都沉默不已。
过了许久，老人轻声开口，“苏鸿，欢迎回家。”
苏鸿握着茶缸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周老，您不怪我吗？”
周正华闻言笑了笑，“怪你？怪你不回家吗？你做的够多了，我也知道你太累了，但是孩子，总是需要长大的。”
他摇摇头，“十二年了，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好。我知道你的难处，我能理解你的难处。”
“……”
苏鸿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在他的记忆中，周老原本还没有现在这样老态，那时的他精气神很足。
而非这样的垂垂老矣。
十二年物是人非，十二年沧海桑田，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情。
“我想再去见见他们。”
苏鸿站起身，对着周正华说道，“就……再给我几天冷静一下吧？”
“去吧，十二年都过来了，不着急，也着急不了。你的后辈们也都成长起来了。”
周正华笑着点头应道，看着苏鸿离开的背影，伸出皱巴巴的手将桌子上他留下的那个军徽拿起。
看着那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的军徽，他有些浑浊的眸子中带着期望。
“这个担子我还能担一担，但是孩子，成长吧，未来终究还是由你们来带领的……”
……
从飞机中下来，苏鸿就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现在是他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钟笙依旧昏迷在医院中，除了少数人以外，其余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出租车上，苏鸿发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略过，十二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国家改新换代。
窗外的风景变了又变，那陌生的，那熟悉的……这些总是让他自己不由得想起曾经。
像是穿越到了未来，孩子身边出现了保姆般的陪玩智能机器人，人们戴着银色的手环，手中刷着略显科幻的手机。
就连出租车大多都变成了无人驾驶，甚至还是电能车。
“不过这个情况，确实可以说是来到了未来吧？”
苏鸿看着自己手腕上佩戴的智能手环，这是周老带给他的。
和民用的不同，调查局的这个手环还有一次性的磁能全身护盾，最多可以抵挡一次狙击枪的正面射击。
除此之外还有生命检测，伤势检测和根据衔尾蛇App开发出来的短距离传送功能。
可以把一个不超过一千克重的物品传送到一公里外的另一个持有手环的人的手中。
这个功能在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不过令苏鸿比较无语的就是，手机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发展，最多就是像素提高，内存提高。
从有的三折叠变成了现代竹简，有的变得更大更细长，有的仿佛安上了一个大相机……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这么快适应新时代的原因。
“尾号9527的乘客，您的目的地到了，本次行驶时间三十九分钟，行驶路程63公里。
自动扣费15元，祝您旅途愉快。”
无人出租车的语音播报将苏鸿发散的思维唤醒。
打开车门后，他走了一两百步就来到了他的目的地：天乘市公墓。
现在的天气微微阴沉，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小时有小雨。
苏鸿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和外面相比，公墓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那个模样。
公墓中很冷清，来往的人要么沉默不已，要么满面挂泪，很符合人们对墓地的第一印象。
苏鸿静静地站在墓地中的一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一座墓碑上，那是他母亲韩秋琴的墓碑。
墓碑上很简洁，名字，和名字下方的生卒年月。
墓碑的周围放着些许淡色的花，很显然是有人最近来看望过他的母亲。
苏鸿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妈，我来看你了……”
阴郁的天越发暗淡，直到滴落下一滴滴的雨水，打湿了墓碑，打湿了墓碑前的少年。
那少年脸上落下的不知道是不是雨水，滴落在地面，却连片点水花都没有。
“你是……苏鸿吗？”
一声略微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从他的身旁传来，苏鸿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
黑色的雨伞下，中年人的两条腿不知所踪，面容也很是沧桑，脖子上挂着一个老式的盒式项链，上面甚至有些发黑了。
见到苏鸿的样子，中年人激动的操控着轮椅上的电子按钮，来到了苏鸿的身旁，抬头看着他那年轻又稚嫩的面孔。
苏鸿愣了很长时间，直到中年人将雨伞伸到他的头上，他才认出来面前这人是谁。
“邵仁铭？”
“你十二年前去哪里了？我都还以为你死了呢！”
邵仁铭咬着牙，泪水在眼里打转着，他没有怀疑面前这人的样貌和身份，因为他认识这个面貌。
这份充满着朝气的年轻面容让他记在心里记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怎么可能忘了啊！
直到见到故友那坚毅而熟悉的陌生面孔，苏鸿才骤然发现，十二年可以改变的太多。
“我……”
“不过，能回来就好，我真的怕哪一天突然忘了你，就像我突然忘了一个很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
邵仁铭紧紧攥住苏鸿的手，眼睛通红，或许是运气，或许是身体的原因，他自始至终就是个普通人。
所以他很害怕，他知道蛇嗣死亡的代价，他就怕哪天一觉起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孤零零的看着窗外那日复一日的风景。
苏鸿则有些默然，因为刘诗婉死了，她是蛇嗣，死了自然无人记得她。
哪怕是想给对方立个衣冠冢也做不到，因为根本找不到可以用来代替的物件。
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不止是刘诗婉，余鱼，冷染，纪云，姜音……他认识的，熟悉的，都死了。
或许唯一值得慰藉的，就是余鱼还是个普通人，她还有父母记得她，她还有无数亲友记得她。
而其他人一无所有。
他和邵仁铭回家了，在一个新建起来的楼房中。
在苏鸿失踪后，邵仁铭用他自己前辈子的积蓄把这栋楼买了下来，顺便还在前面围了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个血印。
具体为什么这样做他也不清楚，只是经常坐在门口，看着地上的那个血印发呆。
他总是觉得，这里有他所爱的人，他不想让对方孤零零的。
苏鸿认得这个血印，那是刘诗婉……
现在的两人也正是坐在小院中，相顾无言。
从苏鸿的口中，邵仁铭知道那个血印代表什么，但是邵仁铭并不知道这个血印是谁。
苏鸿不想告诉他，他也不想问，就这么看下去，直到夜幕降临。
在月光下，他们三人组似乎从来都没有分离过，也似乎都再也回不去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