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吕姑娘来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并非她最开始的想法。
本来,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吕嫣重新走回大街上,本想回医馆,没想到刚转角就被拦住了。
“吕姑娘,谢指挥让我们带你回去。”
居然是两个穿着飞鱼服的人,绣衣使。吕嫣瞪着他们,“你们?”
就看他们手里抬起一张画纸,上面赫然是吕嫣的脸。或者应该说,赵无双的脸。
吕嫣:“……我要是不回去呢?”
这个谢胥现在是能耐了?
两个绣衣使互望了一眼,重新看向吕嫣,说道:“谢指挥交代的是,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这意思自然是如果不愿意,只好得罪了。
吕嫣话都没来得及说,肩膀就被两个绣衣使一左一右抓住了,然后带着她飞快朝着京畿衙门冲了过去。
“你们放手!放开我!谁让你们抓我的!”
吕姑娘现在一整个风中凌乱,可惜两个绣衣使可不听她说什么,面无表情外加凌波微步。
不多时吕嫣就被重新带回了京畿衙门,她快要气炸了,“谢胥!”
谢胥从门内走了出来,一身艳红的四品官服穿在他身上,他目光如水地看着吕嫣。
吕嫣本是在瞪着眼,现在却呆住了。
谢胥轻声说道:“你就再忍一忍,这里有重兵守卫,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从宫里回来。”到时候他自然会放了吕嫣。
吕嫣望着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发凉。就好像什么东西空了一样。
谢胥这时从她的身边走过,他还是那样看起来情绪稳定的样子,很显然他早就换好官服在这里等着吕嫣。看来吕嫣回来,才放心地进宫。
没人注意到吕嫣袖中的双手在颤抖,片刻之后,她猛地转过身喊了一声:“谢胥你站住!”
但谢胥已经走出门外、坐到马车里了,他听见了吕姑娘这一声喊,但很显然不会真的回去。
他闭了一下双眼,对马车夫道:“走吧。”
吕嫣却忽然朝着门口跑,再次被两个绣衣使拦了回来,谢胥说的是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能放吕嫣离开。
吕嫣却心头在跳,她意识到自己在心慌意乱了。花屠夫重伤,于跖逑也一定已经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那他会怎么做?
吕嫣之前催促谢胥赶快进宫,是打算自己出手收拾掉于跖逑。
可是谢胥这个傻蛋,竟然把她困在这里?
吕嫣现在感到周身一阵冷一阵热,她看向了如同门神一样拦在她面前的绣衣使,她的掌心中,正握着两枚针。当着这些绣衣使的面,如果她真的硬闯出去、恐怕会马上引起这些官门中人的注意。
吕嫣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引起官门中人的注意(谢胥除外)。
吕嫣忽然回头,闷不吭声直接朝着谢胥的书房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那些绣衣使看到她这个举动,倒是没有阻止,反正只要不出衙门就行。
吕嫣靠着书房的门缓缓地滑坐了下来,她看着谢胥的书桌,有些凌乱,显然刚才谢胥还在这里画过。
谢胥进宫,需要经过崇文门,最关键的是,于跖逑对于进宫的路径,比谢胥熟悉多了。
吕嫣忽然唇角就是一勾,却不是笑,“我已经帮了你一次,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欠你什么。”
吕嫣却觉得书房越来越冷,好像是地底的凉气蔓延上来了一样,她慢慢看向了那一排排的书架。
想起之前她在这里打地铺。同样是谢胥觉得不安全才让她睡书房。
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除了画笔什么都拿不动的弱鸡。
吕嫣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不,不能留于跖逑活口。
“大人,到宫门口了。”马车外晃了晃停了下来。传来了马车夫的声音。
三品以下的官员,入宫门都需要下轿,谢胥必须自己走进去。
谢胥并没怀疑,他直接掀开了马车帘子,却一眼呆住。
因为外面并不是什么宫门口,反而四周环境荒僻,仿佛无人烟一样。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谢胥眼内一寒。
“谢胥,我真的应该早点杀了你。”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那位马车夫,瞬间扯开了帽子和脸上的胡须,露出了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于跖逑?!”谢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不远处,他特意带来当护卫的两个绣衣使,已经横尸在草丛边。
穿着粗布麻衣,打扮成马车夫的于指挥,手里还握着马车的鞭子,同时一手丢开了缰绳。
吕嫣说,不是只有习武之人,掌心才有茧子。比如扫地僧,比如……马车夫。每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着鞭子,不停地赶着马车。
原来,竟然是马车夫。
谢胥终于明白了,但也晚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查到这个地步。”
于跖逑眼底冰封千里,看着谢胥这个他从前看不上的人。“是我小瞧你了,以为你不过是一个画画的书呆子。”
谢胥盯着于跖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跖逑扮成了马车夫,这么久以来一直就在京畿衙门屋檐下。真可谓真正的一叶障目,近在咫尺。
然而所有人偏偏都盲了。
“宋二、孙四、小伍他们……真的都是你杀的?”谢胥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熟悉到刻骨的那张脸,“为什么、他们都是你的同僚啊。”
于跖逑几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他似乎在狂笑,“同僚?你说那群蠢人是我的同僚?”
于跖逑心里面,从来就没有看得上过那些衙役。又怎么可能觉得他们会是他的同僚。
那些低贱的人,怎么配。
于跖逑手里握着马鞭子,一步步朝着谢胥走过来,他的眼睛盯着谢胥身上的官服仿佛在冒火:“就连你,姓谢的,五年前我也不过是可怜你才收留你,一个外乡人,却妄想坐上我的指挥使之位,还敢背着我搭上了宫中那位贵人……”
原来的于跖逑不把谢胥放在眼里,直到他发现谢胥竟然真的一步一步的爬上来了。
于跖逑对谢胥的杀心,由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