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望着张训离去的背影,罗正新总觉得心下不安。
但他又不清楚自己为何不安,最后只能归结于是自己太过敏感。
安置好自己的朋友后,张训便抽时间去汇丰银行开了一个新的银行账户。
熟知历史进程的张训明白,法郎迟早有一天会崩盘,而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美利坚的货币美元。
因此在开完账户的第一时间,张训便将身上的钱,除了应急之外的其余法郎,全部换成了美金存进了账户当中,一共换取了。
就算张训去了英国,或者直接回国都没关系,汇丰银行在这两个国家都开设了许多银行,因此并不会存在取不出钱的情况。
开完账户后张训便去了位于巴黎十一区32号的伽利玛出版社,准备拜访经理路易·乔·法比奥。
与路易·乔·法比奥的见面十分顺利,张训表达了自己即将前往英国的消息,并请求更改合同,以后都用美金结算,每三月一次,到时直接将钱打到账户上即可。
路易·乔·法比奥自然无有不应,毕竟《L'étranger》与《Le petit prince》这两本书已经加印了三次了,依旧供不应求,对于出版社的摇钱树,路易·乔·法比奥自然会尽量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现在张训便就能写出这么受欢迎的书籍,而他如今才刚刚二十岁,光是想想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大价值。
合同修改一切顺利,张训拿着最终版的合同起身告辞,一直站在旁边的玛丽·罗彻斯特咬了咬唇,还是跟着跑了下去。
“张!张!等等我!”
张训下楼的脚步微微一顿,他回身望向匆匆跑来的玛丽·罗彻斯特,礼貌道:“罗彻斯特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玛丽·罗彻斯特听到张训的称呼后脸色灰暗了一瞬,但她还是开口说道:“出版社对面有一家咖啡厅,他家味道很不错。”
张训看了她半晌,最后无奈的说道;“那么罗彻斯特小姐,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当然!”
笑容重新在玛丽·罗彻斯特的脸上绽放。
两人找了一个临街的座位坐下,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后,双方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到侍应生将咖啡送了过来,玛丽·罗彻斯特才突然开口说道:“伽利玛出版社在英国也有业务,舅舅曾经问过我的意见。”
她抬头望向面前面色毫无波澜的青年,语带期望道:“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张。”
“是的,我明白,玛丽。”
张训用银色的汤匙缓慢的搅拌着面前的咖啡,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玛丽·罗彻斯特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直在慌张的跳动。
明明面前的青年终于愿意叫她的名字,她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但恰恰相反,她总有股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
张训第一次这么郑重的看着面前这位漂亮的法国美人。
他自认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有美女主动示好,哪怕是因为男人的那一点想要吹嘘的虚荣,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更何况玛丽·罗彻斯特是一位不仅拥有美貌,更是一位具有智慧的女性。
只是可惜,他们两个终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玛丽。”
“你看。”
张训指着外面的街道说道;“法兰西是一个工业文明很高的国家。”
“干净的街道,排列整齐的电灯,路上来回穿梭的电车和小巴,还有塞纳河上的渡轮以及连通各个城市的火车,这些都是工业文明的体现。”
张训扭过头对着玛丽·罗彻斯特十分肯定的说道:“我很羡慕。”
“那你可以留下来啊!”
玛丽·罗彻斯特略带祈求道:“你可以留在法兰西,我也可以跟着你去英国。这里的生活这么美好,张,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的。”
“可我想把他们带回我的国家。”
张训的声音很轻。
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我想让我的同胞们,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张训知道,迟早有一天华国会变得比法兰西更加先进,华国人也能享受工业革命带来的成果。
但那样时间太长了。
过程,也太痛苦了......
他处于时代的浪潮中,深知自己不可能对抗历史大势,但如果有他的存在,能让这些人轻松一些,少背负一些,他便也对得起这一身骨血了。
“玛丽,我已经找到了日后要走的路,这条路上我也许会有很多朋友,也许会孤身一身,但它会是我终身为之奋斗的事业。”
“而你,也应该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玛丽·罗彻斯特那双蓝眼睛里噙满泪花,她就那么倔强又哀伤的看着张训,期望能得到这个狠心男人的一点怜惜。
可不论她看多久,张训的表情永远都是那样坚定,他的眼中充满了玛丽·罗彻斯特不能理解的东西。
她并不能十分明白张训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清楚地知道。
自己被拒绝了。
玛丽·罗彻斯特收起了那副惹人怜爱的表情。
她又像张训第一次见到的那样,脸上挂起灿烂的笑容,仿佛刚刚两人的对话并不存在一般。
但她的蓝眼睛却是一片冰冷。
玛丽·罗彻斯特不想在待在这了,她也不想跟这个绝情的男人再说一句话了。
她本想一走了之,但刚刚张训的拒绝又击碎了她的尊严,最后玛丽·罗彻斯特实在是气不过,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朝张训泼了过去。
“张!你真是个混蛋,我诅咒你永远孤独终老!”
随后她恨恨的将杯子放回桌上,冷哼一声后便径直离开了。
只留下张训一人接受了整个咖啡厅的注视。
张训看着自己身上黑褐色的咖啡渍,无奈的叹了口气,唤来侍应生结了账。
罢了,就算是自己的报应吧。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跟越来越热辣的视线,张训最后狼狈的离开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