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神色明显不好,但在看到张训醒着的时候还是不约而同的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张训神情紧张的冲他们笑了笑,同时在脑中不断将日记上的描述跟面前三人一一对比。
那个娃娃脸,笑起来两颊有浅浅酒窝的应该就是四川人朱成义,戴着眼镜神情严肃,身材瘦长的应该就是北平人罗正新,而最后那个丹凤眼,神色有些阴翳的青年应该就是原身的老乡姜伴若了。
朱成义为人热情,虽心中有事,但见张训醒来还是十分开心,上前关切道:“训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不行咱们还是去一下医院吧,钱你不用担心,大家凑凑还是可以凑出来的。”
张训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晃了一下才发觉训之应该是自己的字,赶紧答道:“我好多了,对了,你们怎么了,我瞧你们三个刚刚脸色不太好啊!”
原身跟他们交往也有一年多了,张训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的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朱成义虽然觉得张训今天有些怪怪的,但也以为他是生病的缘故,此刻见他问起,不由郁闷的叹了口气。
罗正新跟姜伴若此时已经将身上的脏衣裳换了下来,扔到了木盆里。
听见张训提问,罗正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抱着木盆就走了出去,姜伴若见此无奈的耸了耸肩,阴翳的表情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潇洒的无奈。
“别提了,训之,今天之后咱们四个都是一样的无业游民了,施耐德钢铁厂已经将咱们都辞退了。”
“辞退了?为什么要辞退你们?”
张训有些不理解,自己被辞退还有迹可循,毕竟今天没去工作,以资本家的德性扣钱或者辞退都是做得出来的。
但他们三个是怎么回事?
“你们今天不是正常去上工了吗?怎么还会被辞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姜伴若今天也觉得张训有些怪怪的,但他心中烦得慌,也没多想,叹道:“跟咱们一同做小工的钟寿今天做工的时候受伤了,胳膊被红条烫出来好长一个伤口,衣服都跟肉粘在一起了。当时我们只想赶紧送他去医院,却被工头拦下,说要是离开,今天的工钱就都没了。”
说着他看了眼朱成义,无奈道:“成义气不过上前理论,直接被工头开除了,他想拿走自己今天的工钱也被工头拒绝了。大家气不过就一起理论,结果工头直接把我们全都开除了。钟寿的伤等不得,我们只好先派两个人送钟寿去医院,剩下的人去找工头把钱要回来。”
“那钱呢?要回来了吗?”张训追问道。
一旁的朱成义闻言狠狠地捶了下床柱,怒道;“他们欺人太甚!本来说好每人每日十五法郎,就算是算半天工也该是七法郞五十生丁,可他们只愿意给每人五法郎,要不是因为着急用钱,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伴若见状上前拍了拍朱成义的肩膀,劝慰道;“不管怎么样,钟寿的医药费总算是凑够了,不然冬天虽然伤口不容易发炎,但也要拖很长时间才能好了。只是他的学业怕是......”
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朱成义紧咬着唇,神情屈辱:“前几天钟寿还说他马上就要凑够入学的学费了,没想到今天就......法兰西人欺人太甚!同是做小工,华人只有十五法郎,法兰西人却有二十法郎,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这时罗正新抱着木盆走了进来,张训眼尖的瞧见他木盆里的衣裳还是干的,怕是刚刚一直在门口站着自己难受去了。
罗正新将木盆放到床底,声音艰涩:“那你又能怎么办!这是在法兰西,法兰西人自然是向着法兰西人,难道你还想再蹲一次监狱吗?!”
眼见气氛僵硬,姜伴若打圆场道:“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国家太弱,当局无能,所以外国人才可以随意欺辱华人,正因如此,咱们才要早日学成归国,让咱们的国家强大起来,让国人日后不管在任何国家都不会遭受不公平的对待。”
姜伴若说完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
朱成义闷闷的扭过了头,罗正新也神色恹恹的轻哼了一声。
而此时的张训则被一种荒谬的情绪包裹着。
在他穿来的那个时代,华国已经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历史证明了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还有外国人歧视的现象,但这些对于华国人来说早就不痛不痒了。
毕竟强者是不会在意弱者的叫嚣的。
那些久远的记忆虽然还刻在每个华国人的心里,但大家已经不再悲愤,而是化为力量存续在他们的心中。
但他没想到,过去华国所遭受过的屈辱会以这种形式展现在自己面前。
一开始张训还在冷眼旁观,毕竟这并不是他的世界,即使他被困在这里,他也只关心自己的生活。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有一个滚烫炙热的心。
他跟这个世界的华人有哪里不一样的?
他们都说着同样的语言,都是黄皮肤黑眼睛。
他们信奉着同样的文化,骨子里流淌着的都是炎黄的血脉。
这样的他们,张训要如何欺骗自己他们不是同胞呢!
那些久远的记忆被怒火点燃,张训只觉得自己的骨血在燃烧。
凭什么!
凭什么华人就一定要受欺负!
蓝星的我没生在这个时代,但我享受的是这个时代的付出。
如今我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我又凭什么不可以成为打伞的人呢?!
“咱们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训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
话音刚落,另外三人都惊讶的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