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海英气得脸都涨红了,直勾勾地盯着莫方鸣,气呼呼地数落。
“都怪你,你瞧瞧这股子犟劲,全遗传自你。认准了一件事,就跟块石头似的,死脑筋不知道变通。他这副样子,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遇上那个顾昭昭,可真是咱家倒了八辈子霉,撞上这么大的祸事!”
莫方鸣呢,正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优哉悠哉翻看着报纸,冷不丁被老婆这么一顿埋怨,却也不生气。
他只是慢悠悠把报纸折了个角,抬起头,和声细语劝着:“好了,别唠唠叨叨了。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感情上的事啊,就放手让他自己去抉择吧。将来后不后悔,那也是他自己要承担的,咱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说完,莫方鸣又把视线挪回报纸。
蒋海英见丈夫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跺了下脚,转身大步迈向卧室,“砰”的一声,狠狠摔上了门,震得门框都微微颤了颤,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莫方鸣偶尔翻动报纸的沙沙声。
莫城紧盯着手机银行里不断跳动、愈发庞大的数字,眼神却空洞而麻木,脸上寻不出一丝喜悦的痕迹。
那些钱,此刻不过是屏幕上冰冷的字符,攒得再多,又有何意义?
他太了解顾昭昭了,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里,哪怕只是给她买一束鲜花、一份小礼物,顾昭昭都会想尽办法,用各种或巧妙或蹩脚的理由,把这份花销“还”回来。
那时他只觉她独立又可爱,可如今,连她人都消失在茫茫人海,这些钱更是没了去处,不过是徒增伤感。
他的生活像是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一刻不停歇。
除了在中心医院完成本职工作,闲暇时分,还得抽空奔赴朋友的私立医院坐诊帮忙。
后来,几个志同道合、医术精湛的同事找上门来,几人一合计,合伙开了私人医院,考虑到种种因素,挂在了朋友名下。
从晨光破晓到夜色深沉,莫城的日常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每天清晨一睁眼,就是匆忙赶去上班,忙碌了一整天,下班后别的同事都松快回家,他还得对着电脑,绞尽脑汁撰写各类医学报告。
要是哪天报告写完得早,他便一头扎进研究室,沉浸在那些复杂的医学实验与数据里,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忘却一些烦恼。
整整两年,他没给自己留出一星半点的闲暇时光,仿佛一旦静下来,整个世界就会轰然崩塌。
每次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他的思绪都会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回到在d国的那个午后。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顾昭昭身上,她身着华丽高定,妆容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可嘴里吐出的话,却如同一把把利刃。
“我跟你就是暂时相处一下,我这样的家世肯定要找门当户对的,现在我也到年纪了,所以我们得分手了,莫城。”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跟你在一起,连百万以上的车都坐不起。”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似骄傲,可莫城却捕捉到她眼神中的闪躲。
“莫城,你是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差距吗,就当是为了我着想,别让我为难,你快走吧。”
说完,她决然转身,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一步一步,走得干脆,却也把莫城的心踩得粉碎。
那时候,顾家出的事还没有报道出来。
莫城落魄地回国,再联系顾昭昭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顾昭昭全网拉黑了。
好一招为她着想。
莫城的动作轻柔又自然,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静谧,缓缓矮下身,直至与病床处于同一水平线。
微微仰头,莫城双眸中蓄满了温柔,那目光犹如春日暖阳,一寸一寸轻柔又眷恋地扫过顾昭昭的脸庞。
月光像是给这一幕笼上了一层薄纱,让她的睡颜更显温婉恬静,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好似一道小褶子,无端在莫城心底泛起一丝酸涩,惹人心疼不已。
鬼使神差般,莫城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顾昭昭的鼻尖,稍稍收拢,带着几分亲昵又佯装嗔怒的劲儿捏了捏,同时压低声音,近乎呢喃地吐出一句:“小没良心的。”
声音轻得好似一阵微风,稍不留意就会飘散。
嘴上虽然佯装埋怨,可嘴角却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不听使唤地向上翘起,勾勒出一弯月牙似的浅弧,笑意从眼眸深处蔓延开来,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此时此刻,于莫城而言,世间纷扰皆可抛却,只要能这般静静地守在她身旁,不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便是幸福。
哪怕清醒的顾昭昭,一身尖刺,那些倔强执拗、逞强好胜的举动,时不时就撩拨起他的怒火,可只要眼前这人安好,还在触手可及之处,过往的那些气恼瞬间就变得无足轻重。
趁着白日忙碌中的些许闲暇,莫城悄无声息地调出了顾昭昭的就诊记录。
当那一行行记录映入眼帘,尤其是看到夜里因过量饮酒而前来输液,竟然足足有三次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难以言说的揪痛袭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昭昭形单影只,难受得被送来医院的画面,每一幕都像针,一下一下刺痛他的心。
再将视线投向顾家的商业版图,往昔那个叱咤风云、令无数人仰望的商业巨擘,早已繁华落幕。
旗下的诸多产业好似遭遇了一场残酷的暴风雪,兵败如山倒,破产清算的消息不绝于耳,被收购兼并的更是数不胜数,衰败的惨状。
只有顾昭昭家的运输公司,还在这狂风骤雨的洗礼下,如同一叶扁舟,艰难又顽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飘摇,随时可能被汹涌波涛吞没。
莫城心里透亮,在顾家如今这般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境地下,公司还能有一口气在,背后得是顾昭昭付出了多少心力,咽下了多少委屈与苦涩,独自咬牙扛起了多重的担子。
他的女孩啊,到底吃了多少苦。